与他对弈的紫袍男子勾唇,眼若星燦,面如冠玉,“陛下不就看中臣这点,所以才常常找臣下棋。”
萧显笑着念道:“徐弃啊徐弃……”
这时,贴身太监吴内监通传道:“陛下,严嬷嬷来了,说是太后娘娘有话。”
萧显脸色一沉,眼中笑意褪尽,眸色变得深邃晦暗,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道:
“宣。”
严嬷嬷进殿,恭敬地向萧显陈述了方才在禾宫发生的事,问询陛下的意见。
萧显听后便挥手示意让严嬷嬷退出殿外等候,思索开口道:“叶家三公子,就那只小替罪羊?”
徐锲微微颔首:“是他。”
“没抓到那老匹夫的狐狸尾巴,倒是抓到只小替罪羊,”萧显薄唇轻勾,笑意中满是寒凉与凌厉,接着道:“也难得叶家人想出这个法子救他。”
他眼神幽深而沉静,开口道:“你觉得此事如何?”
“他的命单凭陛下做主,”徐锲神情温润如玉,随后又补道:“朝野上下与民间一直在传陛下同太后娘娘关系不和,太后娘娘金口玉言,臣倒是怕于陛下有碍。”
萧显眉目冷峻,笑不达眼底道:“朕确实不好拂母后的意,不过就因母后的一句话,朕便放过那只小替罪羊,朝臣会如何看待朕?”
母后曾把持朝纲十余年,他再也不是以往那个事事都听母后话的提线小傀儡。
徐锲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紫红的鬼脸,他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她,不由自主开口道:“臣记得先皇在世时,曾有犯人以赎铜法替自己脱罪,陛下若让那只小替罪羊戴功立罪,既给了太后娘娘面子,又堵住了朝臣的悠悠众口。”
萧显展眉,赞赏道:“还是徐卿深得朕心。”
“陛下谬赞。”徐锲低眉顺目。
“说起那只小替罪羊倒是个会赚钱的,”萧显眸色暗沉,随后冷声道:“三月为期,朕便让他自己救自己的命,若做到便是人才能为朕所用,若做不到……”
他说着一顿,皇帝自古无情,“届时再杀也不迟。”
徐锲缄默无言,当没有听到这番无情的帝王话,他将棋子收拾好,问道:“明日臣便要动身去扶州勘察灾情,陛下可愿再同微臣下一局?”
“下!哈哈……”
窗外刮起了狂风,卷着一片树叶钻进明德殿,飘进了昏暗无光的角落,若无人收拾,它便在黑暗中腐烂。
叶静姝跪在地上良久,双腿有些麻木,她心情忐忑不安,待看见严嬷嬷回来,她满心期冀。
严嬷嬷走近,附耳回话。
窦太后颔首,目光落在固执跪在地上的人,道:“好孩子起来吧,陛下应了,命叶三公子于三月内筹齐六十万两银便能戴罪立功。”
叶静姝落泪叩首,“谢陛下隆恩!谢太后娘娘恩典!”
人群中的宋千逢沉默,这个皇恩可不好接,前世她做帝师时,教萧显用人之道,无论忠奸皆可用,想坐稳皇位必事事权衡利弊,萧显学得青出于蓝。
虽说三个月内筹齐六十万两银难如登天,但以叶明承那个赚钱鬼才来说倒也有可能,他的命由他自己去挣。
倏忽,宋千逢听得熟悉的声音。
“叶蓁蓁是哪位?”
宋千逢愕然抬首,拎着裙摆走出人群,朝着窦太后行了个礼回道:“臣女在。”
窦太后垂眸看台下的人,一张惨白的脸涂得紫红,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头,这孩子怎生得这般奇异?
叶静姝忙解释道:“回禀太后娘娘,舍妹痴傻,莫冲撞您。”
小妹嘱咐过权当她还痴傻,除了家人,不可告诉旁人她不再痴傻的事。
“无妨,”窦太后摇头,而后想到什么笑道:“哀家审阅到这孩子的策论,觉得甚是有趣,便想看看是谁。”
她说完,同严嬷嬷递了个眼色,严嬷嬷端着一盘桂花糕下高台,赐给宋千逢。
宋千逢轻抬眼帘,见严嬷嬷端着桂花糕朝着自己而来,过往种种皆于脑海中浮现。
窦秋水是她的闺中密友,曾经秋水一心想做女官,却被先皇纳入后宫,郁郁不得志,而那时宋千逢是刚进宫的小宫女。
一来二去两人便相识了,在腌臜的后宫相依为命,秋水一步步爬上皇后的位置,宋千逢一步步爬上尚宫的位置,其中艰辛只有彼此知晓。
窦秋水喜欢宋千逢的不羁洒脱,宋千逢喜欢窦秋水的执着内敛,二人都有相同的抱负,想和男子有相同的权势,想为天下女子开道。
后来先皇驾崩,给了她们这个机会。
窦秋水得以临政,宋千逢从内庭走到外朝,她信任她,她辅佐她,密不可分。
而严嬷嬷是宋千逢从掖庭救下的罪奴,忠心耿耿,宋千逢便让她跟着窦秋水服侍,这一服侍便是二十余年。
宋千逢伸手接过食盘,糯声糯气回道:“谢太后娘娘赏赐。”
禾宫众人惊叹,今日叶家姊妹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叶静姝得太后娘娘的宝钗,连傻子叶蓁蓁都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
真是撞了大运!
岁试落幕,太后娘娘的尊驾离去,女学子们忙着回房收拾,顺利晋升到下一学年的女学子们于十日后归来学习。
除了宋千逢,她全程拿到了劣等。
只能退学。
宋千逢哼着小曲,悠哉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想到能离开彧都就高兴。
此生梦想——不劳而获地混吃等死!
叶静姝也笑盈盈帮着宋千逢收拾,待收拾好后二人携手光荣出宫。
叶家众人早就守在西武门前焦急等候,岁试魁首的嘉赏懿旨和陛下的释放圣旨一个小时前便由内侍送到了叶府。
叶家众人拿到两份旨意,喜出望外。
待瞧见自家女儿们安然无恙的模样,陶慧忍不住泪眼婆娑。
叶庭茂止不住点头,“做得好!”
叶秉文红着眼,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欣喜道:“我们一同去接三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