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逢磨牙骂道:“孤身跑来,脑子有病啊。”
她抬眸看了眼负手而立的萧长野,余光扫过身后虎视眈眈的众多南川兵,赵副将扛着大刀正盯着往此处奔来的人。
眉头紧皱,有些担心。
只见徐锲在不远处下马,径直朝着萧长野和宋千逢而来,赵副将见势朝他挥刀。
徐锲迅速侧身躲过,一把抓住宋千逢的手臂拉向自己,狐裘荡起,嗓音温柔而坚定。
“我来接你回家。”
如同那些年他每夜抱着小宝等她回家那般,在府门前望着她笑吟吟说出的话。
宋千逢霎时怔愣住,腰肢被大手握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赵副将挥刀想砍向二人,萧长野抬手示意,他收回刀退于一旁。
“孤身一人夜袭,史无前有啊。”
萧长野的话语满是揶揄,抬眼看清徐锲并未穿甲胄,也没有带兵,看起来不像来夜袭的,竟只是来接人的?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宋千逢身上,从未听闻徐锲有什么心爱之人,这女谋士是他什么人?
徐锲看向萧长野的眸底布满寒霜,冷道:“我来接我的人,还请南川王行个方便。”
嘴上说着请,眼神却满是杀气。
萧长野轻笑,笑不达眼底说道:“这姑娘是来使,我可以不杀,而你不仅不是来使,还是敌军领将,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杀你还真说不过去。”
宋千逢心头一沉。
徐锲道:“下了战场,我们算不得敌人。”
萧长野闻言拍掌,语调上扬道:“好一个算不得敌人,徐锲,说实话我挺欣赏你的,你何不投向南川,我们一同横扫诸国,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徐锲淡淡回道:“你说的于我而言无意,不过东阙暂时是我的。”
他的声音冷若冰霜,“彧都许多人的头颅也是我的,不用你动手。”
萧长野神色凝重。
宋千逢错愕,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这臭小子在彧都的仇家很多?
不应该啊。
徐锲垂眸看了眼怀中的人,唇边勾起温和的笑,“走吧,我们回家。”
他隔着衣袖拉住宋千逢的手腕,正大光明转身往回走。
赵副将问道:“主上,真放他俩走吗?”
萧长野回道:“放呗,来日方长。”
他看向不远处徐锲正抱着女子上马,那帷帽有些碍事,女子翻手将帷帽取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他骤然眯眼,低吟道:“竟然是她。”
那日在江上,他险些要了那小姑娘的命。
回忆起那日徐锲拼命也要护住那小姑娘的情形,还有今日他孤身只为来接她。
萧长野笑了,笑容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他知晓徐锲有了软肋,而且这软肋还是个女人,徐锲是为数不多他看得上眼的对手,竟是个色令智昏之人。
实在可笑。
夜风习习,良骏缓缓踏着铁蹄。
宋千逢披着徐锲的狐裘,与他共乘一匹马,身后的人贴得有些紧,她莫名觉得不自在。
“镇国公不必孤身来寻我的,若非南川王方同我和谈完,心怀顾忌,他不会放你走的。”
“那又如何,我想来便来。”
徐锲说话间的热气都洒在宋千逢的右颈间,她有些怕痒地往左偏了偏头。
徐锲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垂眸看到她的脖颈有些红,月色中看不明朗,似乎是指痕,眸色顿时暗沉如墨。
“他伤你了?”
“什么?”
“你的脖子。”
“哦,”宋千逢望着前方的路,不在意回道:“就是被南川王掐了一下,没事的。”
身后人骤然安静,有些静得可怕。
“镇国公?”
“嗯。”
宋千逢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听到身后人幽幽说了一句。
“我会杀了他。”
语气中满是杀意。
宋千逢好不容易才说动南川王,这徐锲可别主动率兵去攻打,开口道:“今夜我同南川王立下三日之约,届时便能知晓他是什么意思,接下来楼关守好城便是。”
身后人又“嗯”了声,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话。
宋千逢思索方才的事,不解问道:“镇国公为何要孤身前来寻我?”
身后人又沉默不说话了,她将心中的猜想道出,“镇国公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没有。”
“……”
宋千逢只觉身后人又贴紧了些,熟悉的清香萦绕,整个人被圈在他的怀里,垂眼看见他正在收紧缰绳,看来是无心之举。
“镇国公给我的鸣镝一直在我手中握着,其实你大可不必来犯险的。”
“我想来便来。”
又是这句敷衍的话,宋千逢暗自叹息,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月色笼罩中的二人紧紧相偎,在宽阔寂寥的道间缓缓朝着楼关南城门的方向前行。
徐锲嗓音微哑问道:“若有朝一日我同你在意的人厮杀,你只能救一人,你会救谁?”
宋千逢困惑:“啊?什么?”
徐锲沉声重复:“我和你在意的人,你会选谁?”
“我在意的人?”宋千逢摸不着头脑,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满是疑惑,“镇国公问这作甚?”
徐锲声线很冷,“你选谁?”
宋千逢试探:“我若不选你,你待会是不是要把我从马上丢下去?”
徐锲:“……”
宋千逢没听到背后人回应,立即回道:“那自然是选镇国公。”
“骗人。”
“……”宋千逢噎住,知晓骗不了他,坦白说道:“那自然是谁在就说谁,镇国公这般问,我总不能还选旁人。”
她前世遇上这种二选一的问题,从来都是谁在就选谁,做人灵活变通与不要脸,会过得很舒心。
身后又是一阵吓人的沉默,令人毛骨悚然,莫名心慌。
良久之后,耳边才传来轻如蚊音的声响。
“那便骗我一辈子。”
话语被风掩盖着卷走,宋千逢没听清。
她疑惑不解问道:“镇国公方才说什么?”
徐锲唇边勾起苦笑,留恋的目光扫过她的侧脸,而后望向前路,故作释然开口:“没什么。”
他会永远潜藏住这份腌臜的爱意,只盼她永远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