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谁先附和的大喊,“恳请执法堂出动!“
然后执法堂外的人们呼喊声汇聚成最汹涌的潮水,似乎可以冲破一切。
“执法堂出动!“这句话并不只是苏虹的意志,而是所有在场的苏府人的意志。
苏家自老祖宗手持浩天神剑创业以来,直到今日,已然成为庞然大物。
它的威严不容任何人冒犯。
虽然光武城中四大家族各自为战,暗流涌动。
但在明面上,始终约定俗成地,互相保持着尊重与和平。
又或者是忌惮。
灵女受辱,亲卫身死。
随便拎出哪一件,都足以勾起苏家所有人的怒火。
面对着如潮如浪的呼喊,大执事苏鼎罕见地保持着沉默。
他沉默了很久,乃至外头的苏府老少都是楞了,就连堂内的苏老头也愣了。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的执法堂。
哪怕两年前,孔家偷取了苏家藏经阁内的天门术,执法堂便直接轰杀到孔府,硬生生将那孔家供奉杀死,让孔家家主恭恭敬敬地亲自将那天门术送还。
怎么到了今日,才短短两年过去,灵女被抢夺,亲卫被斩杀,执法堂却仍然能够保持沉默。
难道这还抵不得一本黄阶中级的只具象征意义的残本功法?
千夫所指,无疾而死。
苏鼎现在能体会到这八个字的含义,只不过不是用手指着,而是用那目光看着,其中的错愕与不解,就像把他捆绑着,被利刃千刀万剐般。
他不由地回过身去,以便不再与这些目光相迎,终于,苏鼎打破了沉默,他沉声说道,“兹事体大,少不得禀告大管事与家主。“
人群再一次哗然,此大管事自然不是管事房里的所谓管事,而是苏府地位上仅次于家主的王天音,如果说家主是皇帝,那么王天音便是这王朝的丞相!
苏晨眯起了眼,大管事在很多地方都可以便宜行事,特殊情况他的意思甚至可以违抗家主的指令,然而作为执法堂大执事的苏鼎,在某些方面,更是可以漠视一切规则。
执法堂,不归苏家主管。也不归王大管事管,如果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么在苏家,将在内,军令想受就受,不想受就不受。
然而苏鼎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令许多苏府的人一时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在短暂的怒火过去后,他们脑内的理性逐渐开始回归,神色中的不解化作了更多的不安。
两名武者翻身上马,扬鞭各奔东西。
苏晨知道他们的目标分别是苏诉天所在的晴隆院和王天音处理事务所在的幽园。
人群
没有散去,他们在等待着些什么。
不过半柱小香时间过去,一匹快马从执法堂东方飞奔而来,马儿发出惊人的嘶鸣,上面武者下马快步进堂喊道,“大管事传话,执法堂一切事务,本该大执事自己定夺。“
紧接着,又是另外一名武者快马加鞭而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旁若无人入堂,沉声说道,“家主有令,灵气诡变数日,特殊时期,理应暂避锋芒。执事堂不宜出动。苏洋护驾圣女有功,特赐黄金百两,晶石三十枚。“
如果说大执事苏鼎保持沉默不愿出动执法堂这一举动,只是印证苏晨心中的猜想,那么家主这一纸法令,则是彻彻底底甚至赤裸裸地告诉每个人-----------苏家真的变了。
变得很弱很弱了。
在很多人想来,只不过是灵气稀薄而已,灵气这种东西,苏府是最不缺,仿佛如空气般廉价。
更何况家主已立了聚灵大阵,只需要一定时间,灵气总归是会汇聚而来的。
由于灵气稀薄,武者的真气很珍贵,所以做事要低调,为人不要张狂,甚至暂时限足,但这都只是暂时的。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
倘若真是这样,即使是非常时期,执法堂也没有不出动的任何理由。
内镇家族,外扬威武
就算几十年前面对光武城第一家族,光家。彼时苏家粮草断绝,执法堂也从来没暂避锋芒过。
否则,谈何外扬威武!
“我不要晶石,金子,我只要我的儿子!“苏老母的声音凄切无比,很多人被此惊断了思绪。
她看着苏鼎,大声说道,“他为苏家护卫灵女而死,应该得到该有的回报。“
她两眼已经哭肿,更显得脸皱巴巴,很是难看,两眼更是无光无神。
苏鼎却不敢跟她对视。
人群中看向苏母的目光中带着同情,带着怜悯,内心惶惑,更兼想到苏家的可能的动荡,无法不伤感。
堂中一名武师冷哼道,“黄金百两,晶石三十枚,这回报还不够吗?“
苏母喃喃道,“他捍卫苏家的灵女,苏家也应该捍卫他,至少帮他报仇。我可说错了吗?“
武师一直冷笑,你儿子不过是个小小的亲卫,他却是花家的二少,可这句话,他不能说。
苏鼎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说道,“封堂。“
几名武师动作轻柔地将这对老夫妇带出了执法堂,苏虹领着苏妙儿,站在堂前,她很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
厚重的执法堂大门缓缓地再次闭上了。
苏妙儿仍是哭,尤其是她也明白那个救自己的大哥哥只能白死。
苏虹怎么哄都无济于事,苏妙儿哭道,“我知道你是在骗我的,执法堂以后再报仇的意思就是不会报仇。“
苏虹有些哑口无言。
“如果之前我听姐姐的话,不贪玩跑出石室的话,大哥哥就不会死。全都怪我。“苏妙儿只是一昧的哭。
苏虹道,“假如姐姐不是执意要去灵逸塔,或者对悟境不那么迷恋的话,他也不会死。其实怪你也好,怪我也好都是不对的,最应该要怪的是花广光对不对,与其哭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苏妙儿突然不哭了,她看了看苏虹,突然道,“我要好好修炼。“
苏虹有些愣了,她还是从没见过苏妙儿现在这幅样子。
苏妙儿一字一句道,“我要杀了花广光。“
苏晨正好看到这小泪人近乎发誓般地说出这几个字,心头激起一股寒意,因为这一幕非常诡异。
就像一个纯净无暇的天使突然舔了舔嘴唇,说,我要吸干你的血。
苏晨终于还是走上前跟苏虹打了声招呼,得到她不咸不淡的回应,内心很是郁闷。
明明前几天表姐还担心自己在灵逸塔是否出了事,特意来询问。是牵挂着自己的,这时又是这样疏离。
又想到她遭遇此事,可能心情不佳,更加无法发作,只好内心闷闷不乐而去。
到了院内,所有人都知道他心绪不对,平日里最爱喝的瘦肉粥也不喝了,说是太苦了。月儿纳闷自己尝了口,甜的很啊。
饶是星儿也不敢活泼。
“太苦了,太苦了。“只有院里的鹦鹉重复地叫着。
已经深夜,几个婆子端着水盆从晴隆院经过,院门紧闭,但那里仍然跪着个人影,都是轻叹一声,其中一人把水盆放下,走了过去。
婆子伏身劝道,“姐姐啊,你一把年纪了,又是何苦。你就算跪死了在这里,也是没用的。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苏府比不得以前啦,人家毕竟是花家的二少。哪能随便折腾的呢。“
原来正是那丧子的苏母,她听到好言相劝,但是却依旧丝毫未动,心如坚石,膝盖像扎了根,又像入了定。
婆子又说,“都几个时辰了,你这么跪着,我真怕你跪出病,你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你还想你老头子又伤心一番么,家主是最仁厚的,他总会给你好的交代。“
“我也知道.......“苏母说道,“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你以为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活多久呢.......“
婆子沉默了。
“一年两年等到不可能的吧,我甚至感觉永远不可能了,如果今天执事堂不动的话,以后就没可能了。所以我必须得来试试,求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