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声问道“口说无凭,我们何时去看一眼矿山?”
姜祇点头,“今晚即可。矿山除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在哪。”
天下间,能将一座山藏起来的,也就只有她姜祇了。
“不过,我也得考量一下你们墨家,有没有传下真本事!”
秦颂顿时来了精神,他带领姜祇去后院见识墨家的传承技艺。
后院其实就是一座后山,秦颂掌心放置在门口的机关上,只见石头门咔咔作响,而后被隐藏的牵引绳拉着,自动开门。
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姜祇走进院子,墨家传人正在研究墨家鼻祖墨翟的机械制造技术,墨翟不输公输班,他造出的防御器械“连弩车”,一次可以同时放出六十支大弩箭。
另一侧烈日下,打铁匠光着膀子身披金光,他臂间肌肉绷紧,高高举起铁锤,一下,一下,准确无误地敲打在即将成型的铁器上。
还有许许多多的,研究着自己小领域的墨家传人,他们甚至发觉不到门口来了外人,只沉浸,专注于自己的世界里。
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眼中的光芒和热度,足以证明他们对手艺的热爱与执着。
秦颂如数家珍地介绍了一遍大致的分布,“他们都是从世界各地慕名来的,到此成为墨家传人,他们每个人都想将自己的苦心发明推到世人面前,但……”
但大部分成品,还没有真正被百姓使用接触到的那一步,就被先一步得到消息的豪族抢走,过分的甚至还要墨家人挨上一顿揍。
墨家人的难处,根源于本朝上一个皇帝,那位小皇帝整日不理朝政,贪图享乐,叫宦官收罗奇珍异宝送进宫供他玩耍,没过多久,在把玩墨家的一把机关枪时,被尖锐的箭头划伤了脸。
所幸经刑部调查后发现,这是逆贼想谋害皇帝,在机关抢上动了手脚,意图刺杀皇帝。
而后朝廷将逆贼抓捕归案,墨家才逃过灭门一劫。
但小皇帝破相,又终日贪图享乐,无法处理朝政,满朝文武皆有怨言,暗自上报太皇太后,恳请换一位“傀儡”,太皇太后考量后还是同意了,她膝下儿孙众多,换谁上位都一样,她只在乎当朝实际掌权人是她,当时发生的朝廷动荡就不细说了。
就是从那时起,本朝对墨家的印象极差,甚至遭太皇太后亲口呵斥“玩物丧志”,墨家从此声名狼藉,渐渐的没落下来。
姜祇正是知道墨家的这些往事,她才笃定,作为墨家传人的秦颂不会放过任何可能重振墨家的希望。
这或许也是所有墨家人的执念吧。
手艺是他们生存的根本,却被曲解指责成“玩物丧志”,叫他们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而姜祇,要的,正是他们这股不屈的劲儿。
“墨家,自此之后,不会再没落了。”姜祇郑重道。
话音落地,秦颂不由的失态地掩面,良久后收拾好情绪,叹息道:“我是墨家的核心弟子,最清楚墨家这些年的不容易。如若……真的能助墨家复兴。”
他郑重地拱手一拜,“墨家定当全力助君。”
什么人需要私下铸造大量兵器,秦颂和姜祇都心照不宣。
这是秦颂以墨家弟子给出的承诺,也是他最大程度的示好。
乱世之中,没有人不想投靠一个好山头,墨家也不例外。
姜祇同样行了一礼,“我姜祇也不会亏待墨家的。”
姜祇走出秦府,长叹一口气。
只等秦家派人去看矿山了,这生意基本是成了。
她摇摇头,这怎么不算空手套白狼呢?
白捡的矿山,现成的技术人员,刻苦的研发团队……
姜祇拍拍手往街上走,一边思考着攻打清风寨的项目进度。
火药备上了,女子军和衙役加紧训练,兵器打造也安排上了。
己方物需基本准备妥当,敌方的军情还未了解。
茶楼对面的小茶棚,姜祇与魏兼对坐,姜祇放下手中的茶杯,她约魏兼出来,正是要听听王鹜的口供。
“他招了吗?”
魏兼点头又摇头,“招了一半。”
“清风寨易守难攻,贸然攻打胜算不大,这是根据王鹜口供描出的地形图,但不一定是可靠的。”
姜祇接过地形图,指尖点在其上,“我会亲自去探查。二当家和三当家为人如何?”
“二当家长相阴柔,身材矮小,但谋算过人,算得上是清风寨的智囊,三当家很神秘,总是戴着个面具,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且他行事诡异,行踪不定,想来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姜祇颌首,这两位“山大王”不像王鹜一样喜爱高调出场,但这么多年能稳坐清风寨二当家和三当家,本事必然不可小觑。
“行,我还有事要交代给你。”
姜祇靠近魏兼附耳密语,听罢,魏兼眼睛亮起,他连连称赞,“还是侠士聪慧,这妙招亦是杀招,一环扣一环,叫山匪无力逃出生天!”
姜祇纤细的指节举起茶杯,她摩挲着杯壁粗糙的质感,颔首送客。
魏兼起身拜别,姜祇顺着他离去的身影看过去,茶楼上站着位女子,高束起发冠,面部线条流畅,却不显得柔美,反而是她刚毅的眼神,让整个面部带上了英气。
那女子似乎对外来的视线极为敏感,她侧头与姜祇对视上,视线在空中短暂碰撞,随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转移开。
就在冯絮以为相安无事时,姜祇用力一拍桌面,桌上的筷子直直弹起,姜祇捞起碗身,借力将筷子击向茶馆二楼的窗户。
姜祇面不改色地将茶碗放回桌面,留下五个铜板起身离开。
她又撇了一眼茶楼的方向,算是见面礼吧,希望那位女子喜欢。
冯絮退后两步避开,捂住心口的错乱跳动,她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飞行而过,叽叫不休的雀鸟,“好危险的人物。”
楼下茶摊的摊主见人走了,紧忙过去收拾碗筷,他疑惑地收起五个铜板,“刚刚那位客人付过茶钱了呀。”
他不再多想,挥着抹布擦桌子,手指尚未触碰到茶碗,那茶碗就在他面前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