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宽敞明亮,木桌椅排列整齐,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着笔墨纸砚。墙上挂着几幅古朴的书法作品,不是什么名家大作,纯属摆设好看。
正堂前方,摆放着一张较大的讲台,台上放着经书和毛笔。
学堂的一角摆着一排书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类典籍,从《诗经》《尚书》到《礼记》《周易》,当然少不了启蒙书籍《三字经》。
姜祇负手扫视一圈,越看越满意,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开学那日,先生手持竹简,正襟危坐,声音洪亮地讲解着经史子集,学子们则端坐桌前,专心致志地聆听,时而低头记录,时而抬头思索,神情专注而虔诚。
她猛嗅了一口学堂的气息,“啊,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接下来就是招生了,四岁以上的大小孩,皆可入学,享受姜氏学堂的免束脩教育,姜祇已经看到学堂的门槛被学子踏破的场面了。
她克制住笑意,学堂交给德高望重的舟骨先生,她再放心不过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不是学堂,而是明日的豫王府花宴。
要说姜祇一个初来乍到的后生,是如何得到豫王妃发出的,千金难求的请柬呢?
这话还要从她和姜家军刚踏上淮州府城这片土地说起。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姜祇将姜家军兵分四路进城的消息,还是让淮州的上层军事集团知道了。
她也想扮猪吃老虎,但实力不允许啊!
最近她已经发现有暗探在跟着她了,但她该做啥做啥,逛窑子,开学堂,一套招数下来,直叫豫王等人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轻易动她。
是他们不敢动吗?不是的。
对比豫王手底下三十万兵马,姜祇手底下那五百姜家军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为什么不敢动?姜祇想想,一是如今豪强并起,豫王等淮州府城的决策者,生怕姜祇是哪路豪强派来的探子。
像姜家军这样专业素质训练出身的士兵,自然与野路子不甚一样。
二嘛,姜祇猜测是与当日在花满楼的那位雪袍公子有关。
这只是她心底的猜测,至于那公子究竟是何身份,缘何令豫王忌惮,她还无从得知。
她对花满楼势在必得,就算它身后站着的是豫王。
这场对弈是姜祇立足于淮州府城的根本。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豫王,怎么会容忍别的军队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
明日相见,如若纸老虎姜祇被豫王戳破伪装,她和身后的姜家军,便是死期将至。
因此,她必须得将爪牙亮一亮,好叫地头蛇觉着她不是好惹的。
姜祇懒洋洋地长叹一口气,“真是愁人啊。”
她坐于棋局边,与自己对弈,白子将黑子吞掉。
姜祇将黑子一粒粒地拢于掌心,“关关难过关关过,最难克服的敌人。”
她松开骨节分明的手掌,黑子争先恐后地落于棋盒,噼里啪啦作响。
“永远是自己。”
翌日,豫王府格外热闹,宾客如鱼跃龙门般涌进府邸,身后跟着的侍从无不捧着精美的礼盒,作为拜礼。
王府大门敞开着,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门钉,门楣上悬挂着气势恢宏的匾额。门外两排身穿锦衣的侍卫肃立两旁,目不斜视,像是没有悲喜机器人,只遵照指令行事。
先一步到豫王府门口的扶花娘子捧着琵琶侯在一旁,望眼欲穿,终于等来了姜祇。
“姜公子。”扶花娘子抱着琵琶迎上前。
“扶花娘子,久等了。我们进去吧。”
姜祇领着扶花娘子,带着孙介和费野进入王府,庭院中摆放着各式花卉,不同品种的菊花竞相绽放,花瓣随风轻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她往庭院中央看去,那里有一座精致的凉亭,已经坐满了衣着华丽,谈笑风生的贵妇人。
而一旁花丛边上,立着几位女子,姜祇止步不前,她意有所指,“扶花娘子,我们稍后见。”
扶花娘子点头,两人对视着,交换着只有彼此能解读的眼神。
姜祇不会平白让她来一趟豫王府,她的身份尴尬,而姜祇带着她,人人都会将她当作“姜公子的女眷”,这足以吸引豫王府的注意。
她到淮州之后都是男子打扮,如今她见着日子的抽条,穿上一身宝蓝色雨花锦圆领袍,活脱脱一位富贵公子,不说,谁会当她是女子?
此时正是借着“男子之身”好行事儿的时候,她自然不介意继续演下去。
她带着孙介和费野,在男宾席入座。
席上坐着不少淮州府城的达官贵胄,姜祇丝毫不惧,面色如常。
豫王高高端坐主位,这宾客中,他唯一没见过面的生人,就是眼前这细胳膊细腿的白脸公子。
他举杯与众人共饮,眼神却时不时落在姜祇身上,见着她举止得体,颇有魏晋公子之风,暗自揣测她定是出自家世极好的豪族。
他举起酒杯,朝着姜祇示意,“这位想必就是姜公子了吧?真是仪表堂堂,品貌不凡。”
姜祇站起身,举杯回敬,“豫王功高盖世,气度超然,实乃后生之榜样。”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对碰相撞,而后收回视线,若无其事般举杯痛饮,这便是打过一回照面了。
豫王暗想,还真能沉得住气。
姜祇心中冷笑,接下来就是迫不及待的刁难了吧。
果不其然,豫王借着酒兴,讲起了自己带兵打战的故事。
“本王此前带着豫王军守着边疆近七载,最好的岁月都留在了黄沙飞扬的漠北,现在想来,也真是怀念在军营里的日子。”
豫王的下属站了起来,一个留着黑须的千夫长,起哄道:“王爷想重温军营的时光还不简单,比武如何?武将不比武,骨头都生锈了。”
“好!”豫王爽快地应下,“那就三局两胜,谁先来第一局?”
豫王视线落在姜祇身上,他的动向,就是全场宾客的焦点。
几乎所有人都朝姜祇看了过去,身居高位的知晓这是豫王对姜祇的试探,没有接触权力中心的,则好奇豫王为何会和一公子哥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