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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厨房内。
孙尚香和步秀梅婆媳二人叮叮当当炒菜做饭。聊天时,喜笑颜开的步秀梅不时瞥向儿媳妇的肚皮。
“小孙,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呀!我啥都能吃!”
“是吗?那跟我一样。当时怀小峰的时候,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整天饿得肚子咕咕叫,眼睛都绿了,恨不得把炕上的凉席啃了,心里也是没着没落的。实在饿得受不了,我就咕咚咕咚大量喝水,结果把胃给搞坏了,到现在都经常反酸水。”
“妈,你们这代人可真不容易,又是战争又是饥荒还得搞建设。”
“对啊!你和小峰算是赶上好时候了,至少不用饿肚子。”
说着,步秀梅还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孙尚香的肚皮。
慈母微笑瞬间变得更灿烂了。
“肚子有动静了没有?”
“妈,你也太着急了吧?这还不到三个月呢!根本感觉不出来。不过我猜可能怀了不止一个,因为我最近太能吃了!咯咯咯!”
“不会是双胞胎吧?”
“谁知道呢!”
孙尚香手脚麻利地忙活着,跟婆婆抢着干活,生怕对方累着似的。
看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儿媳妇如此贤惠懂事,步秀梅笑得合不拢嘴,感觉他们家这次算是捞着了。
“哎,小孙,这次当上钳工车间主任是不是比以前更忙活啦?”
“可不是嘛!我原以为当干部多少能轻省些,结果呢?排班生产搞监督搞抽查搞考核,完善车间管理制度抓考勤,开会报表做总结,还得培训管理本车间干部职工做他们的思想工作,想轻松那是不可能的,好在有我老公……您儿子特别有能力,帮我做了不少工作,比如制订各类管理科学的规章制度,写报告写总结等等。”
孙尚香一提到老公步云峰心里美滋滋。
连扭腰切菜的动作都变得妩媚起来。
步秀梅朝孙尚香投来赞许目光,故意问道:“那你后悔不后悔当干部?”
“不后悔!我觉得还挺有干劲的!”
孙尚香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以前我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如今需要想办法调动钳工车间240名干部职工的积极性,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责任大了眼界自然也就宽了!我老公跟我说,有多大碗吃多少饭,那叫小农意识,能耐越大的人就应该责任越大!人生何其短?我们不要做生命的蝼蚁,应该站出来勇挑重担,让自己这一生绽放出最绚烂的花朵!我当然知道一个人能力再大也是有限的,只有团结一心才能保质保量完成计划生产指标,这叫众人拾柴……蹿火苗?”
噗!
步秀梅被孙尚香直接逗乐了。
“哎哟,那叫众人拾柴火焰高!小孙,我就喜欢你这种通透率真的性格,不矫揉造作,更没有弱不禁风!你呀!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我们家小峰的!”
“妈,您都夸得我不好意思了!”
孙尚香似乎想到了什么,失神的眼睛闪过一抹嫉妒。
那位身着酒红色职业套裙,亮色丝绸衬衫,踩着高跟鞋的洋气姑娘发髻高挽,虽然对方最终还是识趣地离开了,但是也就此带走了老公步云峰的心。
想到这些的孙尚香一声轻叹。
“妈,我总觉得嫁给我老公是我高攀,我老公那么优秀那么帅,我不配!他应该跟青梅竹马的宋祖儿成为一家人。”
“哎哟喂,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怎么突然提起祖儿来啦?说实话,她比我儿媳妇可差远了!”
步秀梅当即表明立场。
她对儿媳妇孙尚香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
孙尚香也知道自己遇到了脾气相投的好婆婆,所以有些事情她并不想隐瞒,愿意跟婆婆说说心里话。
“妈,你可能不知道吧?我老公到现在都忘不了初恋女友宋祖儿,经常夜里说梦话喊着祖儿的名字,问她到底在哪里,日子过得好不好?看得出来我老公非常非常惦记她。所以我就特别特别担心。妈,其实我已经非常努力了,所有的事情都想尽量做到最好,生怕老公哪天忽然不要我!”
“那不可能!”
步秀梅斩钉截铁地规劝道:“小峰这孩子责任心很强,我和他爸爸都很清楚这一点。既然他选择跟你结婚,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这一点尽管放心!退一万步讲,如果小峰敢对你不好,我和他爸爸也饶不了他!”
正说话间,步云峰和万重山说说笑笑进了门。
在厨房忙活的婆媳俩相互做着噤声手势,可以说极为默契。
“开饭喽!”
婆媳俩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
孙尚香的厨艺赢得公公万重山的高度评价,夸赞说比大饭店的名厨水平都要高,跟她的钳工技艺一样出类拔萃!
步云峰也跟着夸了两句,但是明显有些敷衍。
他天天吃老婆孙尚香做的饭菜,早就习以为常了!
一家人凑在一起吃喝聊天其乐融融,获知孙尚香心思的步秀梅注意到,儿媳妇看步云峰的眼神藏着些许隐忧。
作为婆婆的她为了给孙尚香吃颗定心丸,特意提起宋祖儿的话题。
这种情况以前并不多见。
他们夫妇俩都知道青梅竹马的宋祖儿才是儿子的心头想,也是步云峰最脆弱的心理防线,非必要不可轻易触碰,所以之前通常都是绝口不提!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由于宋祖儿公派出国留学后的日渐疏离,步云峰便选择了新的生活,与“厂花”孙尚香结为夫妻,至少这场婚姻表面上看和和美美。
也该彻底放下前女友了吧?
否则,
在情感上对于孙尚香来说显然有些不公平!
“小峰,你以后要在生活上多照顾小孙,她怀孕了,而且还承担着钳工车间主任的繁重工作,千万不能让她累着。你要是照顾不了,那就抓紧时间把小保姆请回来。小孙现在就是我们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肯定不能有任何闪失。我是长期做妇联工作的,说句实在话,像小孙这么聪明能干、温良贤淑、技艺超群、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优秀媳妇,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比大小姐脾气的宋祖儿强太多了!哎,小峰,最近跟祖儿有没有联系?”
“我联系祖儿干什么?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步云峰条件反射般反问道,语气听上去非常温和,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其实内心早已悸动不止。
旁边的万重山一下子猜到妻子的用意,不失时机地开始敲边鼓。
“祖儿的性格就是这样,我行我素,自由散漫,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她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我看都是被老宋两口子给惯坏了!小时候每次到咱家来玩都赖着不走,长大后出国留学连个电话都不打。”
“可不是嘛!听说祖儿嫁给外国人,还拿到了美国国籍,这辈子都要效忠老美给人家打工!”
“秀梅,听说过那句话吗?道不同不相为谋!”
“什么道不道的?我只知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万重山和步秀梅你一言我一语故意数落着宋祖儿,估计此时在大洋彼岸的宋大小姐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
步云峰还能不了解父母含沙射影的用意。
他无奈地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被迫表态。
“行了!爸,妈,你们也不用拿话敲打我,担心我现在还对祖儿念念不忘对吧?你们真的多虑了!决定跟小孙结婚绝非一时冲动,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孙尚香更不是宋祖儿的替代品,我真的喜欢她才娶她当老婆!”
说着,步云峰牵起孙尚香的小手,当着父母面郑重表白。
“老婆,我爱你!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步云峰以后敢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就请雷公电母天降正义,一道惊雷劈死……”
话未说完,早被孙尚香眼疾手快捂住嘴。
她感激地望着步云峰,喃喃说道:“老公,我肯定更爱你!你就是我的天!我这辈子不能没有你!”
“乖!那就为了我们的孩子健康成长多吃几口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步云峰哈哈大笑,殷勤地给老婆夹菜。
饭桌上原本沉闷的气氛瞬间变得活跃起来。
万重山、步秀梅夫妇相视而笑。
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效果,既能让儿媳妇孙尚香摆脱毫无根据的胡乱猜疑,又可以让儿子步云峰抛掉幻想认清现实。
好巧不巧,
客厅的座机电话忽然响起,来电话的竟然是销声匿迹许久的宋祖儿。
接电话的步秀梅都有些激动了!
毕竟是看着对方长大的,感觉就像自家孩子一样。
“祖儿?真是你吗?”
“步阿姨,除了我还能有谁?您最近有没有想我呀?我刚下飞机,到家不过10分钟,我想这两天抽时间去看望您和万叔叔,真的特别特别想念你们。我给您带了些压榨橄榄油,可以教您做蔬菜沙拉,还给万叔叔准备了一盒手工古巴雪茄。就明天晚上怎么样?你们应该没有其他安排吧?”
“没有没有,欢迎你来家里做客。”
“好,步阿姨,那我们就说定了啊!明天见,拜拜!”
电话那头挂断了。
步秀梅撂下电话听筒,这才忽然意识到,当着儿媳妇孙尚香的面对宋祖儿过于热情是否有些不妥?
她略显尴尬地将耷拉下来的头发拢到耳后。
“说曹操,曹操到!祖儿她回国了!”
语气里明显藏着抱歉,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
孙尚香特别留意到,老公步云峰对此充耳不闻,自顾捧着汤盆喝着汤,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再普通不过的西红柿鸡蛋汤,真有那么好喝吗?
她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