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弟子大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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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柳龙安逃出红梅山庄，是从山上跑下去，走的是一条捷径。此次前往，却是去山下平原，走的是一条绕远的大路。

有达鲁花赤在，绝不走山庄偏旁小门，必是要从长亭正门堂皇而入。

红梅山庄早有人在长亭迎候，须臾便引到聚仙堂门前广场。那里已聚集了一千多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从观礼台上匆匆奔下数人，为首一人三十多岁，大嘴、大鼻，小小的元宝耳朵，团圆脸上满面含笑，一副十分世故的模样。

甫到达鲁花赤跟前，团圆脸说声：“拜见达鲁花赤。”双膝跪地，拜了下去。后面诸人都双手负阴抱阳，躬身施礼。

达鲁花赤道：“罢了。起来了吧。”

团圆脸起身道：“大人，卢庄主随南加台先生云游未归。临行前委托在下，全权办好弟子大考。怠慢之处，请您多多包涵。”

达鲁花赤听到南加台的名字，皱了皱眉道：“好说。你便是卢庄主的大弟子，大将军吧？”

团圆脸笑道：“在下西门相如。因为出身将军堂，庄内戏称大将军。”说完向旁一闪，指着身边诸人道：“这是四大门派掌门和属下，都是来垂临观礼的。”随即向达鲁花赤一一介绍。

当中包括白山观净莲子吴凌波道长，五老山派掌门人璞真子陆道明道长，葆和宗宗主云胜子王青山，大道教教主刘邋遢。

这些人都是修道之士，虽是见到官员，也不曲意逢迎，大多一副不亢不卑的神色。

四大门派介绍完，大将军向智明道：“敢问这位大师，可是红梅寺智明住持吗？”

智明道：“正是老衲。”

大将军看了达鲁花赤一眼，知道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当即向智明长揖及地：“智明大师光临，真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

智明合十道：“躬逢其盛，荣幸之至。”

大将军望了一眼智明身后，脸色一沉，指着柳龙安道：“这位是……？”

智明道：“他叫柳龙安，是本寺俗家弟子。”看来他早已拟好柳龙安身份，务必将他和红梅寺绑定关系。

大将军一怔，向诸位掌门望了一眼，见大家脸色平淡，当即诡异笑道：“贵寺收徒真是不拘一格啊。”

柳龙安听得出讥讽之意，是说红梅寺真的无人了，竟然收了妖精做徒弟。

智明道：“心中有佛，处处见佛。大将军，相由心生啊。”他虽不明就里，话锋却也不弱。

大将军笑道：“大师高见。”随后对达鲁花赤道：“请上观礼台吧。”

众人跟随大将军，一起向观礼台走去。

观礼台设在聚仙堂一侧，搭在一个石坡上。下面，一千多人围成一个大圈，中间是一片空场。

各门派首领在前排落座，达鲁花赤居中，大将军、智明分坐左右。柳龙安、觉露、觉慧等随同人员，都坐在次排。

柳龙安用天眼向人群望去，每个人的面庞都被放大，样貌十分清晰。

人群分为将军堂、文武堂、地宝堂、通商堂、杂役堂五个部分，各部都高举着本堂口的旗帜。

柳龙安看到，高公、高婆赫然列在将军堂旗下。然而，他看了几遍，都没有找到刘雨菲的身影。他对刘雨菲一直念念不忘，因此心中失落莫名。

大将军起身，向人群道：“今年的弟子大考，仍然分为三步。一考天目，二考练气，三考驭物。”

他虽并不用力，但声若洪钟，传遍整个广场，显然内力十分雄厚。

大将军又说了些规则和希望，最后道：“今年，山庄捉到两只狐狸精。前三甲者，奖励妖血。状元和榜眼的师傅，奖励妖魂。现在正式开始大考。”

此时，五个大铁笼飘飘摇摇飞进空地。每个大铁笼都一丈见方，用细密的丝网封闭，分别装着很多山鸡、野兔、蛇鼠之类的小动物。

柳龙安看出那些动物的灵魂十分错乱，有的野兔身上附着山鹰的灵魂，而有些蛇的身上则附着野猪、野狗的灵魂。

从将军堂开始，各堂口弟子鱼贯而出。众人在几个大铁笼间左顾右盼，仔细观察那些飞禽走兽。

人们如流水般走过，最后到一个大条案前，呈报观察所得，再重回座位。

过了一会儿，条案后站起一位老者，高声通报天目功考试结果。能够辨认出十个以上动物灵魂的弟子，仅得一百余人。

因此进入第二场考试的，才堪堪达到一成。

观礼台上，大将军向达鲁花赤等人介绍山庄和大考由来。

红梅山庄原本是一个农庄，靠种植和采摘维持生计。各堂口边组织务农，边收徒修炼，实行半农半修。

因为从天山的帝江谷分离而来，内部设置多依旧制，地宝堂负责种植和采摘，通商堂负责销售山货，杂役堂负责后勤保障。

帝江谷祖训为“不入江湖，不入官场”，红梅山庄反其道而行，设文武堂负责江湖事务，设将军堂负责联络官府，并培养王佐之才。

四年前，靠卢友达庄主协调，官府划拨了大量田产。山庄从此靠地租供养，各堂口便聚精会神，带领弟子修仙。

红梅山庄弟子修炼，最基本的要求，便是习成练气功、天目功、驭物功三科，可谓仙道与武技同修。

弟子大考，实际上是结业考试。三科皆过，即可出师。不少人中龙凤，出师后都重新投师深造，或是及早就业。现在很多道观、官府、军队中，都有红梅山庄弟子的身影。

大将军、二将军当年是将军堂翘楚，其后投师卢友达，继续留在山庄修炼，成为了庄主的左右臂。

三科虽是基础，但修炼起来尤为不易。有些弟子修了十数年，仍然难过三关。

此时场中已然经过第二场练气比试，就地一跃高出三丈的，仅得三十余人。因此参加第三场驭物考试的弟子，较之第一场，更加寥寥。

场地上又飞来几十个巨大石锁，咚咚落地，每个都重逾千斤。

众弟子各对一个石锁，站在两丈之外。条案旁那名老者站起喝道：“举锁。”诸人双手掐诀，巨锁缓缓升起，渐及仰望。

突然，其中一人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跟着通的一声，他掌控的石锁坠落在地。场外有人进来，将他背出场去。

其它石锁开始舞动，在掌控人的头顶和前后左右飞行。

片刻之间，又有数人因功力不支而退场，场内仅剩十五人。

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少年，一手舞动石锁，腾出另一只手，遥遥牵引不远处又一块石锁。他两手一招，两石一上一下，一起向他飞来。

众人见状都万分紧张，倘若少年失手，必然被两块大石撞碎。

石锁渐至丈远，少年双手向上一托，两锁立即改变方向，径自飞向天空。

那少年双手一分，两只巨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大合大开，分向而去。一只石锁飞到南边观众头顶，另一只石锁则飞到东边观众上方。

正在东南两侧人群惊呼之际，少年双手一合，两锁猛然相向而飞，聚到空场上空，轰然相撞。场中众人纷纷缩颈扬手，害怕碎石伤人。但碎石并不飞散，而是直直下坠。石雨纷落，瞬间在少年面前堆起一座小山。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场中顿时彩声雷动。

那少年反负双手，向地宝堂人丛望过去。地宝堂众人纷纷跃起，齐声高呼“林玉楠，状元！林玉楠，状元！”看来那少年是出自地宝堂。

少年又转头向观礼台望过来，俊秀的脸上一派天真烂漫，眼神中满是得意之色。

其他弟子则循规蹈矩，在空中舞动石锁，不久便停落下来。大家都站在原地，等待宣布考试结果。

这时有两个人跑上观礼台，气喘吁吁，脸色极为难看。

一人在大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大将军立即站起身来，对众嘉宾道：“在下失陪一会儿。”说完跟着那两人下了观礼台，向聚仙堂奔去。

他身负主持大任，大考已经临近尾声，即将决断三甲，此时匆匆离座，一定是出了什么重大事故。

过了一会儿，台下条案旁指挥大考的那位老者，手拿一个纸卷，走上观礼台。他见大将军不在，脸显尴尬，不知所措。

大将军空座另一旁，是葆和宗王青山宗主。他宽袍大袖，手捧一柄浮尘，对老者说道：“张堂主，大将军一会儿便回，请你们稍等。”

张堂主道：“谢过王宗主。不过……不过怎么可以冷场啊。”

二人倒还熟络，看来这王青山绝非第一次参加大考盛典。

王青山道：“以下是否轮到各门派演示？”

张堂主点头道：“正是。”

王青山也点点头，手中浮尘一抖，对台下朗声道：“红梅山庄人才济济，葆和宗十分佩服。云盛子在此向大家讨教一二。”说完大袖一挥，身子飘然而起，冉冉向场中飞去。

他只在观礼台上一纵，飞出后又毫无续力之处，却凭空飞出半里之遥，稳稳落在林玉楠身旁。

他抱拳对场中弟子道：“各位施主功力超群，欢迎到葆和宗做客，云盛子拱手相迎。”说完，单脚一跳，轻轻松松飞回观礼台。

台下掌声四起。

这时，大将军回来，面色十分阴郁。他对王青山抱拳道：“谢谢王宗主补场。”

他接过张堂主手中纸卷，展开看了一遍，对张堂主道：“宣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