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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福通道:“妖族并无恶意。”
韩山童点点头道:“已到鲲鹏展翅之时,何须诡奇玄妙之技。”随即吟诵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身边几人不解诗词之意,但见他意气风发的神态,也都不禁豪情满怀。
几人吃了些粗茶淡饭,都早早上床歇息。
柳龙安收了神通,见胡倩兮眼神关注,便告诉了她韩山童先说的那两句话。
胡倩兮赞道:“韩大哥真是豪气干云!他这是说,以后要真刀真枪,与朝廷对着干了,不用再装神弄鬼,吓唬皇帝了。”
柳龙安道:“难道咱们只会吓唬皇帝吗?在宫里的时候,咱们哪次都能杀了皇帝,只是不杀而已。”
胡倩兮道:“妥欢帖木儿好聪明!”
柳龙安道:“怎见得?”
胡倩兮道:“咱们假扮他爹娘时,我曾经对他说,你可要小心,预防坏人害你。他对我说,我命由天,无人能害。”
柳龙安思忖半晌,道:“蒙元人明知他是汉人,仍然让他当了皇帝。咱们知道他是汉人,更不会去害他。”
胡倩兮道:“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却如此达观。倘若生在盛世,一定是位圣明皇帝。可惜生逢乱世,身不由己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便相拥而眠。
次日,柳龙安早早醒来。窗上春光熹微,户外燕雀啾啾,正是四月诱人时节。
刚要起身,胡倩兮又将他拉回被窝。
柳龙安道:“今天白莲教有盛事,我想看看热闹。”
胡倩兮道:“你有天眼,我又看不到。不许你看他们,你要看我。”
柳龙安嬉皮笑脸道:“看你哪里?”
胡倩兮将他的手夹在两腿间,呢喃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柳龙安不由热血沸腾,将头伸进被窝。
忙了小半个时辰,天光早已大亮,二人才懒懒散散地起床。
梳洗完毕,胡倩兮到厨房做饭,柳龙安急忙打开天眼,搜寻到韩山童他们的身影。
见他站在一块空地上,周围密密麻麻跪满了人。
韩山童背负双手,朗声说道:“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
众人群情激昂,纷纷长身高颂:“重开大宋之天!”“重开大宋之天!”
韩山童伸开双手,众人安静下来。
他续道:“你们都是中原地区的分舵舵主和骨干,回去之后,要抓紧准备。第七日寅时,中原各分舵的人马,全部红巾罩头,率先起事。”
刘福通跪在韩山童身前,叩首道:“谨遵明王旨意。”
其他人纷纷效仿,边叩首边喊道:“谨遵明王旨意。”
忽见黧黑汉子慌慌张张窜进场地,将刘福通拉到旁边,耳语了几句。
刘福通登时大惊失色,但又强自镇定,稳步走到韩山童身边,附在耳上说话。
声音虽极为细小,柳龙安的天耳却听得分明:“明王,咱们被官兵包围了。”
韩山童脸色微变,沉吟道:“你去跟他们交涉,告诉他们这是正常的教会活动,也好拖一拖时间,本王组织大家撤离。”刘福通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忽听有人遥遥喊话道:“白莲教聚众造反,是为死罪!官兵已经合围,凡是投降而出者,既往不咎!”听声音,似乎正是那个白脸青年。
又有人厉声喊道:“匪首韩山童!你煽动百姓,犯上作乱,快快出来受死!其他乱匪,速速举手散去,否则格杀勿论!”
白莲教众人已知状况,纷纷怒骂官兵。
刘福通冲冲大怒:“这个狗操的!他出卖了咱们!”
韩山童喝道:“把本王的大旗举起来!”
刘福通向旁边几人一招手,一面大白棋高高竖起,上写“明王韩”三个血红大字。
韩山童对刘福通道:“你带领大家,杀出重围去。”
刘福通道:“那你呢?”
韩山童道:“这里无险可守,本王来引住他们。”
刘福通高声喊道:“白莲道人!都抄家伙!”
众人全都站起,在乱草中和花丛间,摸出掩藏着的刀剑。
刘福通叫道:“你们保着明王,向河道大桥撤走,我来断后!”
韩山童笑道:“福通,你没听他们喊话吗?本王才是匪首,他们抓的是我。你们先走,本王和至宽断后。”双手接过大旗,在空中“扑啦啦”一抖。
众人见大敌当前,明王却从容不迫,因此胆气更加壮大,全都挺直腰板,望向刘福通。
刘福通略作迟疑,对身前几人道:“你们分舵的人,留下保护明王。其他分舵的人,跟我攻击河道大桥,咱们从那里杀出去。”
韩山童道:“大家都要记住,本王在檄文中所说,一定要重开大宋之天!”
众人手举刀剑,高呼着:“重开大宋之天!”“重开大宋之天!”
刘福通望着韩山童,眼中垂泪,高声道:“咱们拜别明王!”
众人呼啦啦跪倒一片。
刘福通又喝道:“出发!”率先向北奔去。一众教徒紧随其后,像一股猛烈的狂风,卷得桃树林中落英缤纷。
韩山童晃动大旗,朗声叫道:“明王韩山童在此!明王韩山童在此!”
刘至宽双目之中充满钦佩之情,说道:“明王,我来举旗!”随即将大旗接过,不住摇动。
猛听远处杀声震天,刀枪撞击之声,惨呼悲叫之声,不绝于耳。
韩山童负手伫立,高声吟诵道: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此诗出自唐代民反领袖黄巢,是他屡试不第之后,所写的一首反诗。
留守的白莲道人们,见明王神采奕奕,气吞山河,尽都无比感佩,惟愿以死报效明王。
这些人出自穷苦百姓,都知道造反死罪。
但天下穷困,不造反也并无活路。正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众人早已抱定了拼死之心。
过了小半个时辰,大队官兵涌了上来。白莲道人们个个奋勇,向蒙元官兵扑去。
一位舵主跳到韩山童身前,急道:“我们保着您,您也赶紧走吧。”
猛听一人哈哈大笑道:“想走?你觉得还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