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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刻彰显着这柄剑的价值不菲,而最惹眼的还是其上偈语。
现下无阴祟叨扰、无密林遮挡,洛肴蜻蜓点水地扫略而过,才看清除菩提偈外,剑鞘上还篆有一行小语:药饵阴功,楼陈间许。
此语记于《能改斋漫录》,不过单择出来却颇有些没头没尾。洛肴不自觉地捏了捏指腹,思忖半晌仍是觉得不知所云,忽然察觉到周围视线,这才从游神间扯回思绪。
原是那位名唤景宁的年轻弟子正热络地朝他招手:“怎么称呼你啊?你同仙君是旧友么?要不要与我们一道?你方才都点了什么呀?这儿的馄饨汤味道如何?”
洛肴尚未来得及张口就是一通问题劈头盖脸,他干咳一声,稍稍提高音量打断这位景宁弟子,避重就轻到:“在下与仙君素不相识,不过是仙君博施济众。”
说罢他演技诚恳地低眉顺眼:“见仙君一面真是本人三生有幸,不过幸运实在有所限额,还是下次再见…诶!”
然而洛肴话还未说完就被沈珺摁着后颈推入包厢中,随着木门“哐”一声响,他不由得生出点羊入虎口的畏葸心绪,暗自痛骂日后定要刨这仙君祖宗十九代的坟聊以泄愤
木门一关,沈珺那仙风道骨的姿态立马销声匿迹——至少在洛肴眼里是如此。他好不惶恐地按住正扒拉自己衣襟的手:“仙君,我不好龙阳的。”
“想什么呢。”沈珺剜他一眼,把从洛肴衣襟中搜出来的符篆揣给身侧弟子,又摸摸索索上下其手好几回才放过他,下巴一抬,言简意赅道:“坐。”
沈珺双手抱臂斜倚着雕花门栏,可却月观弟子对他有负仙姿雅正的举措毫无讶异。洛肴不由腹诽看来沈珺皮囊下不过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不过他冷冽的神态倒是未变,抬眸间凉意肆意,觑着洛肴道:“我方才也算雪中送炭、春风送暖,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是吧?”
是个鬼。洛肴摸着后脑勺,双唇微张,佯作愣愣:“仙君文化人,在下肚子里的墨水稀薄得很,实在听不懂。”
沈珺冷笑声:“现在你一共欠我...景宁,多少银子?”
景宁心想这点钱他怎么会记得,随口报了个数:“一万三千两。”
洛肴:“......”
一万三千两都够盘下十间这般大的食馆了,有没有常识!
沈珺居然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万三千两。”
“要么归还于我,要么同我寻人。”沈珺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你可以自己选。”
洛肴心说这有得选吗?憬然有悟其实自己才是这间屋子内那位身负仙名的圣子,至少他坑蒙拐骗拢共也就那么几十两银子。
眼见装傻充愣行不通,他神色复杂地扯了扯嘴角:“仙君,你知修真界有多少鬼修么?”
沈珺长眉微挑,坦然道:“不知,但不少。”
洛肴又问:“其中名号响亮的又有几人?”
“能在仙魔两道皆排得上名号者,东鬼帝神荼颇有修为,西鬼帝烛阴功法无方,六如剑主罗浮尊年少成名,嶓冢山文和、西凉山周乞,皆掌治一方鬼修。”
洛肴听戏文似的拍手叫好:“所以说,鬼修中又不乏能人异士,仙君为何偏偏找我?”
他翘起抱怨的二郎腿,懒懒散散往椅背一靠,不料却没立刻听到回答。
沈珺仿佛被他问得恍然了一瞬,眸中闪过缕意味不明的眼色,一会儿才寻回平常语调,平淡道:“凑巧而已。”
察觉到门外有脚步靠近,沈珺行至主位撩袍落座,坐得极板正端庄:“如若事成,本君会付你酬劳。”
洛肴:“多少?”
沈珺:“你定。”
这般阔气。洛肴有些讶然,想来是要寻位对漌月仙君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严谨些,是一位十分重要的死人。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提有钱能把鬼修当磨推,洛肴心境变得比风靡云涌还快,半盏茶前还想刨人仙君祖坟,下一刻仙君就是他家案台子上供奉的真君!
“来龙去脉就是如此了。”洛肴将南枝从玉佩中唤出来,随手一指:“那位啃烧鹅的是景宁,这位喝豆花是景昱,右边那位不吃不喝板着脸能把人冻进棺材里的是景祁。”
“弱肴,你跟水说话呢?”景宁鼓着油乎乎的腮帮子含混道。
洛肴阴恻恻地笑了笑:“当然是鬼。”
景昱放下盛着豆花的瓷勺,眉眼一弯:“鬼君你好。”
洛肴稍稍惊诧,音调都拔高三分:“你能看见她?”
景昱浅笑着摇头:“自然不能。不过接人待物以礼是本观观训之一。”
景宁十分响亮地“切”了一声,表达自己不屑一顾的态度,随后却被沈珺屈指在额上一弹,吃痛地嘟嘟囔囔。
沈珺舌尖上咂出个颇不待见的“啧”:“少吃两口,不然镜明都载不动你。”语落又轻飘飘往烧鹅盘中一瞥,薄唇勾出的弧度好看,说出的话却不好听:“我还想这烧鹅皮色泽怎么这般眼熟,原是和一位鬼修撞了衫。”
洛肴眼角微抽,告诫自己不要对案台真君撂脸色,心下计较几瞬,很快殷勤地捧起臭脚:“仙君所言极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整盘烧鹅都扒拉到自己碗里,还语调惨恻地叹道:“这烧鹅是我失散多年的堂兄,多年未见,该来我肚里好好团聚一番。”
景宁盯着他动作干巴巴地咽口水,叹惜慑于仙君威严,只得凄凄惨惨戚戚的搁了筷。而沈珺则对他的油腔滑调没什么反应,正慢条斯理地沏茶。温杯、置茶,削葱般的玉手提壶,高冲、低泡,再以杯盖沿拂开茶沫,轻轻抿了一口。
两字评价到:“难喝。”
洛肴在心里嗤之以鼻地将话本中形容漌月仙君的“气度雍容”划去,大笔一挥,誊上一枚墨宝:刁蛮。
待又一次吃饱喝足洛肴才想起正事,他清清嗓子:“漌月仙君,要如何才能得到关于那死人的信息,你可有眉目?不然尽管我愿略尽绵力,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沈珺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放下杯盏,不咸不淡道:“涂山。”
围着烧鹅飘的南枝也顿时愣住,与洛肴交换了个迟疑的目光。
洛肴不动声色:“涂山?传闻涂山闹妖,早就荒无人烟,那人若是与涂山有关,只怕死去的时岁比我们这五人岁数加起来还长。”
沈珺摇首:“然也,又非也。”他将杯中茶倒尽,杯盏倒扣于桌面,“此去涂山,是要先寻得一件器物,寻得器物才有机缘找到那个人。”
他将杯盏往洛肴方向一推,瓷与木摩擦的刺耳响动好似尖厉锯声,裹挟森冷的寒意,令整间屋子都如坠腊月,凝固着漫长又厚重的沉默。
洛肴垂眸凝视着那只杯盏,不发一言。
他在脑海中将这句话反刍了好几遍——机缘,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词。
世中一切诸果,皆由因起,一切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