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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塌沿前。送来的名济补品垒了半墙高,他拾匕首将林果雕成兔子形貌,一边用刃尖剜下块果肉,一边闲闲构思着周乞的死相。
挖心...还是削骨?
锐利的刃锋在果实上游走,剥下一层轻薄的、带着红色的皮。
他浑身散着点儿漫不经心的慵倦,匕首插进兔子眼眶,挖出两枚小洞充当眼睛,挑出一截短尾,四肢皆在刃下反复雕琢,最后再在腹部深深划开一刀——
去核,亦是剔骨。
洛肴擦干净手上汁液,将它与参根并肩放齐。
视线落在多日未醒之人的眉心,唇角才坠下去,半晌后却再度自嘲地扬起来。
他心道自己明知西凉山与生前事相关,不想着顺藤摸瓜,竟是欲杀之而后快。
分明不愿被旁人影响判断和决定,在与九尾对峙因关心而乱、先入为主时就已经有了教训,现下居然丝毫未改,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加之“罗浮尊”与那催生头痛的往事,每一件都相互叠合,世言人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两次,而他倒好...似乎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了两回。
他略感烦闷地轻轻在沈珺脸侧戳了下,“俗话说死鱼正口,拔竿快走。仙君大人,你可是不小心钓了条死鱼上钩。”
这话说完却愈发觉得郁结不畅,喉咙似被哽住,陡生呼吸是如血般淌出来的谬觉。
他单手稍稍勾松领口,突然听见直棂窗“吱呀”一声。
凉风像透明的河流徐徐往屋内涌,洛肴起身踱到窗前,准备将它合上。
虽说他到却月观也已小几日,却都没心思打量周遭,连沈珺厢院内植了几棵树都不知晓,此时欲拢窗扇,才看清后院长着一株圆锥花序的碧梧。
花淡黄绿色,萼片条形,向外卷曲。
他眉头猛地一紧。
仿佛万千根须扎破颅脑,撕扯记忆纷纭的碎屑。
洛肴紧扣窗沿的指节用力到泛白,脑内声音震得手臂轻轻发颤。
“碧梧正东南三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梧桐根部,恍惚看见白驹过隙,花谢时的枯色铺了满地,忽然被剑风惊扰,荡开一圈似水的涟漪。
涟漪渐渐平静的尽端,拂过衣摆的一角——
“埋了一颗白子。”
——是素净的霜色。
待那一阵令人目眩的头痛过去,洛肴才猝然发觉指尖已经麻凉。
他又静立了片刻,回到床榻前时,思绪仍被关在窗外,没有预备地撞进沈珺闻声回首的眼眸里,双唇翕动,抛了个傻问题。
“醒了?”
沈珺盯着洛肴在他身侧坐下,嗅到气流搅动携来的浅淡药味。
“你看错了,还睡着呢。”
洛肴凑近去,彼此额头相贴,以此探完体温却未离远,就着交缠的鼻息,说:“可别再睡了,不然我早早就要断弦。”
沈珺抬手在他眼下的薄青处摸了摸。
“不会。”
他的嗓子有些干哑,不禁咽下口津液,洛肴低低应和,重复道:“不会。”起身端来盏温水,途中沈珺视线都跟着,温水润了嗓子,洛肴又将瓷盏搁回案几,他依旧走哪盯哪,盯得洛肴忍不住折身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沈珺被晃得啧一声,攥住那只手道:“怎么,这般金贵,看都看不得?”
“是啊。”洛肴顺势扶上他腕间,“要收酬劳。”
唇瓣触碰时,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下唇有些许干燥,舌尖从表层舔过,为它覆盖上一层湿润气息。
指腹下的脉象平稳,他却反而稍顿,松开后凝着沈珺薄唇沾染的水光,缓缓道:“仙君修为精进。”
“自西凉山后,我对无情大道有所参悟。”沈珺视线未移,看洛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收回手说:“恭喜。”
“你修为亦有增长。”
“是吗?”洛肴不着痕迹地将领口拉高些许,“我医术有限,还是要映山长老前来诊断为好。我去请他。”
说完也不等沈珺回答,替他把被褥掖齐,便要迈出门外。
这回沈珺目光不跟着他动了,只淡淡道:“炖药的文火忘熄了。”
洛肴又折身回去,沈珺这才转头看他。
“你为何突然不高兴?”
洛肴状似讶然,“仙君仙途坦荡,我当然是再高兴不过。”
见沈珺不为所动,洛肴无奈上前在沈珺背后再垫了个软枕方便靠着,以指作梳,将青丝理顺,“怎么说出此话来。”
他捻着沈珺从前刺他有脑疾的口吻,道:“该不会是伤了脑袋吧?那更得去请映山长老来治上一治。”
“等等。”沈珺再次唤住洛肴,“映山长老是观中前辈,资历甚深,但...”他干咳一声,放低声道:“处事稍许古板。”
“嗯?”
“...不仅如此,他向来口直心快,再加对魔道颇有势不两立之风,或许会对你...”
洛肴垂下眼帘看他,语调似是毫不在意,“映山长老又不能把我大卸八块。别瞎操心了,仙君大人,好好养伤要紧。”
他绕过屏风,屋外已是朦胧,亭台楼阁皆没于烟雨,却月观依山傍湖,山峦虽矮,映在水面依旧青翠欲滴。
映山长老。
记忆内的面貌与名号重叠,洛肴在小径尽头拐弯,走近数日前方拜访过的宅院。
那日亦是蒙蒙细雨,厅内沏着一杯上好的碧螺春。
“洛、肴?”白衣人眼皮也未抬,呼散杯沿边升腾的热气。
洛肴思忖片刻,还是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晚辈久仰映山长老尊名。”
映山长老没搭话,慢悠悠地啜饮,好似阶下人又不存在一般,饮尽茶后才想起晾了这么个人。
“贫道听景宁言,你同沈珺是道侣。”
洛肴环顾一圈,不等映山示意,直接在梨木方椅落座。
“是。”
映山平静神情骤变,冷冷道:“沈珺所修是无情大道,道侣?笑话!”
杯盏“嘭”地掷碎在地,正巧砸在洛肴足边。
洛肴看也没看那杯盏,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反问:“映山长老若是不信,何必放我入观?”
“你以为贫道是因为相信?”映山白眉拧紧,“鬼修这等邪门歪道,哪怕只容你踏进半步,都嫌玷污了本观槛上的灰!”
他鼻子呼出的气直将白须吹起,随手朝洛肴扔了张纸,“沈珺要寻你。”
洛肴瞥过一眼,是那张“通缉令”。
他单手撑颔,噙着点笑道:“原来是我‘自投罗网’了。”
映山那双鹰似的眼直勾勾凝视着洛肴,没接下他所言,转而道:“本观弟子常在岁至二九年华时下山游历,却从未有过观中前辈同行的先例,沈珺此行,一是玉衡宗主实在放心不下爱子,二是他...”
映山忽然停顿,“不知你对凡人记事了解多少?”
只是他没等洛肴回答,便已自顾自将话续上。
“却月观坐落升州,临近江都,江都原称广陵,旧朝炀帝讳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