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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论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珺执剑之手都有些颤抖,剑锋所指却是坚定不移,一掌震开薛驰袭来之躯,摇光攫了天地间最后一抹银亮,恰若流星飒沓,疾风拂碎寸寸冰晶,穿透摧枯拉朽的裂缝,好像一场孤据风霜,牵引震天撼地的雪崩。
烛阴再闲坐不住,飞身上前,徒手便攥住了沈珺的剑刃,一时之间黑白两色的发丝交缠不休,仿佛全天下的气旋都聚集于此,空中的血目与烛阴的红眸一齐逼视着,令沈珺不禁暗自咬紧了牙关。
长剑无力移动分毫,二人竟然皆是面不改色,烛阴见他疏松冷淡的神情,不免火气更盛,反而松了手去,掩唇轻笑,“何必呢?如此得不偿失。”
沈珺将摇光贴紧烛阴颈侧,凝神未语。
烛阴虽任他挟持命脉,沈珺却丝毫不敢懈怠,心知对方若想反杀轻而易举,只是现下不知在琢磨什么主意罢了。
“他与鬼帝相较不过尔尔,您这又是何必?”
烛阴道:“他于你也不过——”
话音未落剑身月相便是白芒猋闪,沈珺并未收敛在乎之意,直言:“很重要。鬼帝杀我二人易如反掌,既不动手,自然是另有考量,何不赤诚相待,争一双赢之法?”
烛阴意味深长道:“任何条件?”
“任何。”
“可惜,本座已看不上‘任何’。”烛阴都不用动手,在天眼灼灼目视之下,摇光就颤得再架不稳。“好孩子,来与旧识打个招呼。”
第0115章心结
烛阴确实再看不上“任何”。当身负圣名,修为、威望、权力皆鼎盛后,所追求的便唯余下一物——
长生。
人皇如此,鬼帝亦然。
他只需将幽冥圣器牢牢掌握手中,即可与天地同寿。
烛阴略一扬袖,弥漫的红雾内,在天际血眸和沈珺目光的凝视之下,一道颀长身影破障而出。
交织的红黑双色明灭聚散,宛若彼岸丛中烟波浩渺,一时竟显得美极恶极,令沈珺记起初识不久所遇的幻境。
那束阴阵中的冤魄牵引出不周山结界的月色,早在他与洛肴为同九尾周旋而共演一场戏时,他就已心知肚明,对方惯常的嬉皮笑脸是个陷阱,打交道要提起十二分警惕,直到敛去笑意,才会袒露些本性。
本性......那他自己呢?
玄度观尊座下首徒、三届论道会魁首、享漌月仙君名讳的天之骄子,可谓才智过人,实力不俗,修行以来皆是坦荡顺遂,但身居高位者大概有种共性,他习惯万事万物俱在掌控之中,亦曾竭力追求完美和圆满,甚至有段时日几近于病态,正如烛阴所言“怪不得乾元银光洞人人厌你”,也算事出有因。
他逐渐变得自傲,觉得世上不会有无可奈何之事,坚定践行着年少立下的誓言——我虽未度,愿度末劫一切众生。
一切、众生。
短短四字,却是包罗万象,实在太过庞大了。
当一人心气过高,不知青天高、黄地厚,便迟早会为自负偿还代价。故而游历遇陇州大旱,方觉人力无法胜天之时,才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陷入循环往复的自责与懊悔,开始怀疑此生所学,怀疑修习的意义,渐渐纠缠成难解的心结,痛恨无能为力、痛恨无可挽回。
他心内自有规束的律令,抗拒并非由他掌握主动权的事物产生,可洛肴大抵是在学堂睡觉都要把胳膊伸过桌案上“楚河汉界”的那种人,并且一打眼看起来毫无靠谱可言,像是去歌楼听曲儿都能花言巧语反讨笔捧场费,可当他欲嗤之以鼻,对方又表现出并非所想的一面。
彼时那眼窝缀着的眸子正如此刻,色犹负暄,却幽冷,视万象皆空无一物般扫过。
他分明架剑扼住了对方命脉,却被反将一军。他说“该我们谈了”,洛肴说“谈情说爱?”;他强迫洛肴低头,结果被拦腰一揽;他意欲套话,洛肴眼帘敛下来,道:“那我为何告诉你呢,漌月仙君。既然你不会杀我,又能用什么来威胁我?”
沈珺难得语噎,自觉失手,但不得不承认,随心所欲的、无序的体验竟令人无端偏恋。
他尝试接纳脱离控制的情绪,接纳心跳过速,接纳思念萦绕,接纳未完成,接纳差一步。他想他应该明白世界不存在极致的终点,行在途中、俱是过程,如此,才有可能走得更远。
所以铭巳言之有误,他于却月观自戕并非问道,而是问情。
情丝所系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飞鸢的线,可如今牵动他心神之人面若冷硬的玄岩雕琢,好似尊自莲台跃下的罗刹,哪怕视线隔着朦朦昏冥,都能见其印堂阴气浓厚。
沈珺却感指腹莫名刺痛,居然比无形的刀剜更盛。
他分明早已注意到洛肴状态有异,又为何.…..为何能心安理得地只身离开.…..
烛阴惬意端详他的神情,不由眼波流转,鲜妍双唇开合之间,宛如天籁悠扬,对洛肴道:
“你来替本座杀了他。”
灵息灌注六如剑身,稳执在手,随洛肴前行步伐自然垂下,反射着细碎的猩红光泽。
恰逢冷风过境,杉木杂草都扑簌簌地乱响,血一般的霰就在彼此鼻息中鼓荡,仿佛将身影轮廓熔成了霭霭赭色,又用手把边缘抹开,因此显得模糊而遥远。
唯有那柄剑,细窄、性韧,淬炼了悍然无匹的杀气,轻易洞穿薄膜似的烟幕,要浇铸到他心口来。
摇光卯力一挑,两剑摩擦声中猛蹿一股直沁肺腑的寒气。
沈珺胸口发胀,恍然心想原来如此——原来被心意相通之人执剑相向,是如此感受。
而洛肴于却月观,又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索取一个了结,替他圆了那瞒天之谎。
当大阵落下、终随身死消散,又是抱着如何的信念再赴黄泉。
剑风铮然之声犹若龙吟虎啸,沈珺一瞬不移地谛视那近在咫尺的瞳眸,目光凝成锥子在颅内来回碾压。他喉底腥甜,低低喊了一声:“洛肴。”
大约是被风啸盖过,散在了渺渺云烟之中。
六如剑趁其游神,化刚为柔,菟丝子似的死死攀附摇光,叫沈珺有一霎动作不得,焚屠符婆娑的黄纸在洛肴指间燃为粉尘,刹那焰光万丈,霍然爆亮,映照得二人俱是目睒睒如灯,予他的压迫感竟远胜鬼帝血眸,令指尖都不禁蜷缩起来。
烈火融化了终年积雪,亦融了飞泻而下的流霜,化作一场连绵不绝的雨,如同帷幕将他们围困于方寸之间,炽红的光亮使沈珺看清洛肴唇中含咬的铜钱,可那句“尸体”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可吞下去像长满了倒刺,痛彻五脏六腑。
洛肴微张开口,二指捻着,取下那枚铜钱。
沈珺随之看见喉根伤痕开裂,渗出雨丝冲刷不掉、掩盖不去的殷红。
洛肴指着其中一端,徐徐移向另一端,行迹横跨脖颈,“你说,无人给我吊唁。”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