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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紧绷感,他轻声说:“同床异梦,观澜自知配不上。”
“你配不上吗?那晚红妆霞帔与我同眠,半夜连踩墩都甩开的人又是谁?”陆依山漫不经心地说着,“前脚刚说完同船渡,后脚便凿了咱家船舱。欺负纯情小太监,二公子可以啊。”
叶观澜耳尖红了,仍缓声道:“古洛河的事,原只为了给胡琦一个教训。闹事的举子非受我驱使,碰巧古道热肠罢了。”
陆依山深以为然地“哦”一声,猝不及防推开屏风,单臂勾腰将人压去了案上。
凑近了,叶观澜闻见他身上似有若因若无的酒香味。
欢喜在外急得团团转,兜里揣的酥糖渣撒了一地,像只满地找食的小鹌鹑。他忽地顿住,两耳一支棱:“什么声音?”
陆向深靠在枝桠间,仰脖往嘴里扔着花生:“督主在里头与公子议事,你瞎操什么心,怕九千岁吃了他不成!来点?”
欢喜望着他掌中花生粒,咽了下口水,哼道:“谁不知你们东厂里净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煞。”
陆向深干笑一声,“是,我们都是恶煞,你家公子身娇肉贵,刚好撞进了盘丝洞,更没理由放他出来了。”
欢喜闻声一僵,梗着脖子逞强道:“我家公子就算是唐僧肉,你们一群拔了牙的太监,能消受得起么!”
陆向深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旁人消受不起的东西,九千岁能消受。别的太监没有的东西,九千岁未见得没有。”
他瞬即变换手势,两指相捻,将块花生糖弹进欢喜张的能瞧见嗓子眼的嘴里,悠然看向天:“督主的爪牙,保不齐还要更烈一点。”
叶观澜心里折腾得厉害,面上却镇定自若:“督主为公事而来,如今却与我这副姿态苟于亭中,怕人见了,该说您假公济私了。”
“假公济私?”陆依山嗤道,“咱家为二公子假公济私得还少吗?我拿公子当自己人,公子但凡有点为人私愿的自觉,今日就不会在园里演上这一出了。”
“哪出?”
案上残了半杯琼花酿,陆依山伸指蜻蜓点水地蘸过,点在叶观澜眉心,再往下,滑过鼻梁,流连在唇瓣间。
他指尖的薄茧过于有存在感,搔得人脊柱酥麻,腕间几片精铁有意无意蹭过叶观澜的下颚,丝丝如缕的凉意让二公子在耽溺时分也未敢沉沦。
“你借曾雉之口把福王哄高兴了,怕是不止为了替那书生解围吧?”
叶观澜额角沁汗,口中却温和道:“否则还能因为什么,督主耳眼通天,不会不知道今天先挑衅的人是胡琦吧?”
陆依山手指顿住,在他唇心敲了敲:“你很聪明,知道老王爷在镇都立足,全凭不结党三个字。他就是书本里的孤臣,因孤而纯,因纯而狷介,所以圣上亲近他。可是朝局如露如电,一个全无依附的忠臣被席卷下堂不过弹指间事。你希望曾雉告诉他的,并非明哲保身之道,而是在朝两党中,只有丞相叶循才能助他有所作为。”
叶观澜没作声,眉间酒水似珠微凝,丹砂衬润白,那警惕又暗藏狡黠的眼神像轻羽,一下一下勾着陆依山的心尖。
他想抓,但抓不住,酒气煽动下的恼意登时蹿上了几分。
“怎么又没了动静?”欢喜嚼完了酥糖,侧耳听着亭内动静。
陆向深与他并肩坐在石阶上,又给匀了半袋瓜子:“酒没喝到位呗。”
欢喜问:“督主不胜酒力啊?”
陆向深思索半晌,道:“三杯,顶多三杯,过了三杯就......”
“话说回来,福王看似两头不沾,只作孤臣,实际上他背后代表的却是刘家宗族势力。这些人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早在几百年权斗里销声匿迹,可他们的根与大梁政基紧紧缠绕在一起。二公子今日拉拢的何止一个刘瑧,你的眼睛看的可远着。”陆依山一语中的。
亭内竹帘三叩,亭外流水不息。
“我为父亲赢得助力又如何?”叶观澜努力抬高下巴,少有的面露不快,“当初我与督主定盟,说好了保太子坐稳储君之位,未言就此退出党争。督主与父亲同在官场烧身,当知有些争斗岂是想退便能退的。外戚苦苦相逼,父亲在朝又饱受圣心猜忌,霜欺雪摧,我替老父撑一方寒宇,何错之有?”
陆依山慢声道:“寒宇若遮广厦,日月岂非无光?咱家侍从东宫,不能不为太子的将来考虑。”
他遗憾地一挑眉,带着酒热的呼吸喷洒在叶观澜颈窝,“看来,古洛河羁留的那批举子还得往下细查,咱家与公子的盟约里,也没有说不能深究叶相约束不力的过失啊。”
叶观澜撑臂欲推,哪里推的动,万分气恼道:“陆依山,你疯了。”
陆依山今日的确有些疯,东厂费心保全的人证就这么被叶观澜利用来邀买了福王,他从升任掌印太监以来,还没办过这种为人作嫁的事情。
当然不止于此。
栽跟头不是问题,问题是诓了他的这个人叫叶观澜。单这一个名字,就教陆依山的满腔愤怒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着恼,跟猫抓了心似的,疼也疼,疼里时不时泛上来阵阵细痒,挠不得,又捂不掉。
九千岁杀伐决断,几曾经历过这种积黏的烦恼,他越想越生气,到后来也不知究竟气的是谁。
叶观澜身上的红氅被揉皱了,象骨镶边的翠玉扣在陆依山齿间反复厮磨,最后挨个跳脱出来,露出包裹严实的颈。豆大的汗珠混合着酒水,沿那微微起伏着的线条,不断向下滑。
两人胸腹相贴,挨得异常紧。衣料被酒跟汗濡湿了,形成类似不着一物的触碰。于是那逐渐硬起来的地方,让两人都无法选择忽视。
叶观澜从震惊到震恐只用了一秒,他是真的慌了,仿佛虚脱般地喊着陆依山的名字。
“你敢……我一定杀了你。”
陆依山却在此时停了下来,这一次真的静了很久很久,叶观澜才听见他轻沉的嗓音,犹如倦鸟栖林,收翅在枝头的细响。
“公子早知今日,可悔当年高台抛红氅,救了咱家?”
叶观澜倏尔怔愣住,吉光片羽的记忆从脑海一晃而过,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
外间的搜捕已近尾声,槅门洞开,陆依山走出来时鬓角有些毛燥,陆向深见到他愣了一愣。
“这……这就完了?”
欢喜“哇”地一声扔掉手里吃食,哭着扑过去箍住自家公子的腰身:“完了呀——”
叶观澜拍了下他脑袋,打断了他的哭嚎,又朝陆依山的背影投去意味复杂的一瞥。
就在这时,园外跌跌撞撞跑来一人,叶观澜认出来,那是父亲手下最受器重的书吏。
“公子,不好了,方才家里来了许多人,老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