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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有月,老鸮终于落定横梁,一双漆豆似的眼珠紧盯着窗上灯影,冷月辉映下显得恻然。
“哇——!”
房门霍然洞开,陆向深狼狈地冲出来,扶着栏杆就朝下面的古洛河大吐起来。
在他身后,珠帘流苏旌旌漫摇,一股子脂粉腻香顿时弥散开,其间还掺杂着无以名状的腐臭味道。玉桉捻帕按了按鬓角,丹蔻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唇畔讥诮的笑容。
“如何,验过尸体查出了什么没有?”
玉桉走到桌边坐下,将指甲对着烛火比了又比,似在分辨那片嫣红里是否掺进了死人的血肉。
“是蛊,非毒。死了不过十日就烂成这副样子,可见蛊性非同一般。”
陆依山屈指弹中屋外呕吐不止的陆向深,示意他小点声:“可知江湖上谁家会用这么烈性的蛊?”
红影晃过玉桉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在眉间留下一小片阴翳。
静默有顷,她缓缓抬起头,迟疑地吐出几个字:“你该听说过修罗琴这个名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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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搞定媳妇,就要搞定媳妇身边的吃货~
第34章旧事
昭淳十三年,今上率众北巡。至通州境内时,突遇大乘教余孽纠集徒众百余人,冲击燕山行宫。
燕国公急调援军救驾,然而最近的常山三卫赶到也需时日。随行的镇国公率禁卫死守宫门,可是通州城里的乱党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茬接一茬冒出来,怎么都杀不完。
就这样撑到了第六天。
入了夜,敌营方向忽传来一阵悠扬琴响,猛烈的攻势霎时见缓。
翌日清晨,方家驻守附近的援军赶到后才发现,留守大本营的乱党已尽数伏诛,无一例外皆是全身溃烂而死。
军医勘验过,说是中了蛊毒。
“打那以后,‘修罗琴响、仰见无常’的名号就传了出去。身为八面魔之一,却无人见过其真面目,连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但大多认为是郡主在江湖上结识的故交。”玉桉着意补了句,“修罗琴下毒的手法,一般人模仿不来。”
陆依山当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默然有顷,沸腾的茶水掩盖了浪花拍岸的声响,陆依山转身提了糙茶。
“安陶此刻还在军中,不会是她。”
玉桉眉尖轻挑,转眼就恢复了那副散漫神情:“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查案的事,还得督主在行。”
陆依山无视了她话里的调笑,转而问:“我先前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玉桉仰身陷在椅里,慵懒道:“我瞒着阁里私自替你打探消息,少不得要谨慎些,你何苦催我太急。”
陆依山额心微皱:“我给你大半个月的时间,不是来听你叫苦的。天香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总有人见过那枚蝮蛇刺青,你只管帮我留意,钱不是问题。”
“不是钱不钱的事。”
玉桉坐直了身子,“老阁主三令五申,不许人再提当年那件事,你偏要坏了规矩不成?”
当年事,关乎一代剑宗的陨落,江湖上对此议论不少。师父不愿招惹是非也属正常,但整个南屏阁,唯独他做不到置身事外。
陆依山轻哂:“叱咤江湖的八面魔,几时也学会守规矩了?”
玉桉礼尚往来:“堂堂南屏阁主的关门弟子,几时也学会违拗师命了?”
陆依山陷入静默,俊挺的侧容拢着烛台昏光,呈现出一种半明半暗的鲜明对比。他将臂横于案沿,目光贴着束袖合缝缓慢地游走。
“说的在理。”
一个浑厚的嗓音打破了岑寂,两人连忙敛袖起身,“师父”“阁主”。
陆崛殊排闼直入,身携春夜寒意,进了屋径自在案首坐定,草色蓑衣上还挂着晶莹的霜珠。
“才入镇都几年,就把阁中规矩忘光了不成?”
烛花微爆,陆依山心也跟着颤了一下,悄然捏紧拳头。
陆崛殊扬声:“说话。”
玉桉似乎格外畏惧这位声名显赫的老阁主,趁人不备福了福身,埋首便向外退去,快到门口时突被叫住。
“玉罗刹,你好大的胆子!”
玉桉打了个激灵,手中帕子没捏稳,膝盖被抽掉骨头似的顷刻间软倒,匍在地上抖得话也说不出。
“师父不必怪她,这件事原就是我强求。”陆依山跪下去,“徒儿甘领责罚。”
陆崛殊眉间寒气萦绕:“即便犯禁,也要一条路走到黑,是这个意思不是?”
“天子侧畔鱼龙混杂,徒儿肩领御前扈从之职,不能不格外留意,还乞师父见谅。”
“是职责所在,还是私心所求?”陆崛殊瞪向他,“你打量着我耳聋眼瞎,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了吗!”
刀宗一怒,众相伏低,房中屋内的喧杂声不知不觉已经消失,陆向深更是跑得影儿都不见。陆依山无声挥退吓破了胆的玉桉,再叩首。
“齐耕秋心怨朝廷,操纵科举必不只为谋财而已。有人急于杀他灭口,恰说明此事没那么简单。若不一鼓作气挖出背后之人,将来恐酿成肘腋之患。”
陆崛殊声调拔高:“你还在与我打哑迷!”
敞开的门户间穿来些许风,夜色犹如暗涌的沉默,扑灭了最后的烛火。
过了良久,陆依山缓沉地开口,“那蝮蛇刺青,与当年一模一样。”
这句“一模一样”饱含着难以言说的痛楚,陆崛殊听懂了,周身寒气连同眉间愠色,一并都被驱散了八分。月光流淌进屋中,就像天泄水银,放大了这位传奇老者脸上极难察觉的一丝柔软。
“你还是放不下当年事。”
“自然。”陆依山这次答得很快,“雁行一炬,赤地千里,魏家上下数十口人的性命,我竟日未敢忘却。否则师父以为,依山为什么会在这里?”
昭淳十五年,西北动乱臻平,关外历经多年休养生息,终于又见繁荣景象。可就在这当口,曾为驱逐鞑靼立下汗马功劳的北勒山庄却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
是年除夕夜,百名高手秘密潜入北勒山庄,实行了无分老幼的残忍屠杀。君子剑夫妇为奸人所害,膝下一儿一女皆不知所踪。刺客行凶后,点燃了庄中预备贺岁用的礼花台,在一声轰然巨响里,百年基业随着冲天烈焰,转眼就荡然无存。
“如齐赟临终所言,齐耕秋与藩镇早有勾结,这也应证了小师叔的那句,世间巨豗尽出刘门。循着齐氏之死,挖出幕后主使,或许就能找到魏家当年灭门的真相。”
陆崛殊起身,走到陆依山面前,用粗粝的掌心缓缓覆上他的发顶。
“你可知这些年,为师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没能阻止你入镇都、入皇城。”
陆依山微怔。
“有时候人活着,最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