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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拆穿,所以买通内廷送女官进宫,潜伏在皇后身边伺机陷害?”
叶观澜点头。
“兄长移防后盘点军务,意外发现南阳、彰德等地的粮仓,在每年换库时节总有大额支出。细查下去才知道,有人趁青黄不接时偷运军粮倒卖,再等当年秋收后低价收粮还库,这其中牵涉到的官员,都跟汉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兄长调查时还发现,方老将军早在七年前就留意到了这笔窟窿。”
陆依山听完叶观澜的转述,思考半刻说道:“这倒的确有迹可循。昭淳十七年,开封、南阳、怀庆等地遭遇蝗灾,彰德储备仓的粮食难以为继,方时绎主动提出将城外军储仓的粮食挪出来应急。按说军储仓的粮食原就是供绥云军战时所用,主帅大义,地方官吏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偏那监粮中官咬死了不肯放,朝堂上为此还起过争执。这件事后不久,方家便因牵扯进壬寅宫案一败涂地。”
叶观澜手被握着,哪也去不了,只能用另一只手给他掖了掖被,“老将军大约就是那时发现的端倪。他借提恢复开中,想要彻查河南一带的军储仓,加嫘族在这样的雷霆之势下早晚扛不住,刘狰也看出来了,所以他要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刘狰择定那女子入宫,便是想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反咬一口,将脏水尽数泼到方皇后的身上。
“方时绎治军严谨,绥云军从上到下铁板一块,全无漏隙可乘。”陆依山抬指在公子掌心点了点,“于是乎,方家唯一的缺口就成了先皇后跟她腹中的龙胎。”
然而仅凭那女官的一张嘴,未必能使皇上轻易相信。
“碰巧此时,孙嫔按捺不住下了手,汉王顺水推舟祭出了他预先安排的棋子,既卖了孙家一个人情,也为他后面的计划点燃引线。”
叶观澜说到这里顿了下。
一石二鸟!
“再说回七年后,琴心投身鸣鸾馆的籍契,由汉王一手包办,顺天府有个文吏,是他府上出去的奴才。巧的是,那人前些日子多次出入北镇抚司,都是打着公干的旗号。这也就解释了汉王人不在镇都,何以却跟锦衣卫指挥使聂岸搭上了线。”
叶观澜眸光渐凝:“安陶郡主还朝,势必要做的一件事,便是替父姐翻案。身为手足,汉王了解今上的脾气,知道他平生最恨受人胁迫,一旦他信了谣言和郡主有关,无论绥云军有多大的功劳,都可以一笔勾销。”
听到这里,陆依山微微颦眉。
叶观澜问:“你在想什么?”
陆依山手牵氅衣,说:“且不说以刘狰的心性,能否布下这样精妙的局。你不觉得,修罗琴此番现身,和他抛出九目天珠的举动,都显得太过刻意吗?”
还有那枚再度出现的蝮蛇刺青,似乎喻示着今次事件和先前的科考舞弊案,亦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然而陆依山实在不认为,仅仅一个汉王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叶观澜凝眸:“你想说有人陷害?”
陆依山摇头,“汉王涉嫌盗卖军粮,七年前的壬寅宫案无论如何与他脱不开干系。我只是奇怪,倘若修罗琴真的听命刘狰,眼下东厂的悬赏告示贴得满城都是,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会给主子带来多大麻烦么。”
叶观澜尚在思忖,屋外忽传来叩门声。
“公子,公子,”欢喜小声说,“三小姐身边的欢意来了。”
叶观澜有些意外:“她来做什么?”
“三小姐听说了白天鸣鸾馆的事,急得不行。奈何街上已宵禁,她出不了门,只能遣身边的丫鬟来瞧瞧。”
鸣鸾馆的事,没理由传得这么快。
心念电转,叶观澜眼前又浮现了修罗琴袖口的梁燕刺绣——
双双新燕飞春岸,片片轻鸥落晚沙。
这是父亲最喜爱的一首诗,他曾以诗句入画,张挂在自己的书房。后来三妹妹学画时,专门求了去临摹。
叶观澜曾觉叶思雨袖口的白鸥图案眼熟,直到看见琴心腕袖的梁燕才想起来,那分明是父亲画中的情形。
叶观澜问欢喜:“三小姐近来,是不是在为郡主的接风宴准备贺礼?”
“是啊,听说三姑娘不想跟寻常官小姐一样,送些金啊玉啊之类的俗物,特地从外头寻了个南曲戏班,想要在陛下的接风宴上一鸣惊人呢。”
叶观澜掌心一凉,他看向陆依山,缓声说:“拾晷录里是不是还说,修罗琴有收集女子私物的怪癖?”
城南驿馆。
刘狰灯下拭剑,目光紧随剑口的锐芒缓缓游移。
他已过不惑之年,是今上所有兄弟中年纪最长者,身子骨却依旧硬朗。西北的风沙在他面膛上吹出犹如刀刻的深壑,塞上的凉月教他两鬓过早染上了霜色。
然而,凭谁也无法从这位王公身上看出所谓的“老态”。
大概是因为那双锋利堪比鹰隼的眼睛。
“咔哒”,剑锋归鞘,那双眼里的精芒也消失不见。
刘狰掀眸看向对面的绿服少年,神情透着冷酷:“我明明半月前就教人送你出城,你为何不走?今日与陆依山在象姑馆遭逢,也是你有意为之吧?”
“王爷久读兵书,果然不是外人口中只会舞刀弄枪的屠狗辈。”修罗琴白鱼也似的手指拨弄着几根竹签,说话毫不避讳,似乎根本不担心刘狰会因而同他翻脸。
果然,刘狰面色微变,忍了半刻,到底没有发作。
“你想逼我就范?”刘狰冷声问。
修罗琴笑笑:“既然吴家子的命案没能把安陶拖下水,与其等她穷追猛打牵出当年事,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王爷熟读兵书,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的道理,您应该清楚。”
刘狰提了音量:“你可知这是谋逆!”
修罗琴放下竹签,食指与中指扫弦似的一拂而过,签子劈啪飞落一地。
“王爷也会说谋逆?”他姣美的双眸掠过骇人的寒光,“当初您盗卖军粮时,可曾想过那也是资敌叛国的重罪?”
刘狰哑然,坚毅如巉岩的脸庞,一瞬间像被雨滴击穿。
虚空猝不及防地暴露出来。
修罗琴踩着他的痛脚,步步为营:“王爷做事不干不净,留下一屁股烂账,要不是我们找到那女子拖垮了方家,您怕是早就被流放极边,受尽凄寒苦楚而死。还有那之后,又是谁代替加嫘族,支撑起您的边市交易,王爷都忘了不成。您仓廪既丰,便想学人家做忠义臣子,您也配?”
望着面色迅速灰败的刘狰,修罗琴放柔了嗓音。
“九目天珠现世,人们很快会把嫘祖庙尸案同王爷联系在一起。皇上已对藩地起了疑心,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肯追究壬寅宫案的真相,今时种种,王爷焉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只可惜了王妃和她腹中的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