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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抚摸起妻子隆起的小腹。
“我去了,王妃与孩儿今后的生活可怎么是好?太子不株连,便算得意外之喜,恩袭爵位是不用想的了,倘或庆阳城里的庄子能留住,你们也好有个傍身.....”
“都怪妾身无用,没能替爷管好王府的产业。”朱苡柔再次打断,泫然抬眼,“庆阳的庄子前阵刚遭了匪患,一场大火烧了沿街十来家铺面,什么也没剩下。”
刘狰僵了一下,朱苡柔用力握紧他的手,道:“王爷待妾身母子的一片心,柔儿到死不敢忘。然妾身希图不多,只盼今后能够安稳度日,旁的于我,皆都无关痛痒罢了。”
刘狰遍身肌肉一寸寸绷紧,又一寸寸松弛。到后来,他整个人都自如得不像话,好像在自家后院陪着妻子漫谈的闲散王爷,饱含着柔情,替王妃把一绺头发别去耳后。
“柔儿想要的,真的就只是这些了吗?”
朱苡柔肯定地点点头,眼角挂着泪,这使得她唇角牵出的轻浅笑意越发哀婉动人,她说:“柔儿只求安稳,别无他念。”
刘狰再不说话,还是一味爱抚着王妃的肚子,动作越来越慢,神色愈见不舍。
叶观澜心头不详的预感更甚,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陆依山会意,打了个手势,番役鱼贯奔下阶梯,匆匆向牢门靠近。
汉王夫妇对此视若无睹。话别临近尾声,恩情与猜忌,隔着道生死的门,似乎一切都显得无关紧要。刘狰最后一次握了握朱苡柔的手,说:“这个孩子,我们叫他‘追’好不好?”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朱苡柔笑着,眼角那滴泪终是落了下来,“是个好名字。”
门上锁链哗啦扯响,刘狰松开朱苡柔的手,霍然起身,急走两步,挟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不带任何犹豫,猛地撞向为防有人越狱,特意修得又硬又滑的青石砖壁。
骨裂当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叶观澜本笃定真相未浮出水面前,以刘狰的性子绝不会甘心就死。
可他还是死了,死在他朝思暮想的妻子面前,没头没尾,不明不白。
叶观澜不禁重新审度起这个看似弱质芊芊的女子——
朱苡柔只静静坐着,看也不看夫君的尸体一眼。她的裙角被四溅的脑浆和血液浸透,脸上却辨不出任何情绪。她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灵魂随着刘狰的惊天一撞,彻底碎成齑粉。
朱苡柔缓缓抬手。
“拦住她!”
在叶观澜的惊呼里,陆依山出手快如电闪,一把擒住朱苡柔探向发髻的手。
后者吃痛,禁不住哼出了声,陆依山居然迟疑了数秒。朱苡柔趁此机会拔下珠钗,但她并没有寻短见,而只是把钗轻轻塞进了刘狰掌中。
“王爷,你送柔儿的定情之物,下辈子还拿着它,再来找我好不好?”
朱苡柔说完仰起脸,才见过血光的眼睛,看向陆依山时堪称冷酷。
她扬手,拨动额前并不存在的碎发,唇角扯开薄讽的弧度:“督主何必紧张,妾身就算为了孩子,也会好自珍重这条性命。”
陆依山仿佛被她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惊住,目光倏暗,鼻翼一张一翕像是连呼吸都停滞了,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陆向深咋舌道:“都说女儿面,六月天,一日三变。前头还柔情蜜意,这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叶观澜冷道:“不是王妃心变得太快,而是打从您踏入镇都的一刻起,不,甚至更早,就已经动了杀心。”
一语毕,四下阒然。
朱苡柔闻言悠悠转眸,让叶观澜微觉意外的是,她的面色尽管冷硬似铁,眼底哀伤却又真切得不像掺假。
然再开口,还是那副万事不知的柔怯做派,“公子说什么,妾身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她道,“妾身如今只是一个才刚失去丈夫的可怜妇人,公子对我动手,就不怕受尽千夫所指么?”
第67章血亲
朱苡柔的话绝非恫疑虚喝。
东宫掌权时日不长,正是需要抚慰人心的时候。
即便刘狰造下了忤逆的罪过,他究竟是今上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当今太子的亲叔叔。未经核罪便教他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自绝于狱中,这事传扬出去,落入有心之人口中,毫无疑问成了残害血亲的恶名一桩。
刘晔怎么肯让他有孕的妻子再有分毫差池!
叶观澜着实没想到,这位看上去犹如藤萝一般娇弱的汉王妃,不仅有手腕,见识更非同凡响。
他没有退让,不紧不慢开口道:“王妃不明白?你既知道该怎样不显山不露水地道出真实身份,掐灭汉王最后一丝指望。又懂得如何以腹中骨肉相要挟,逼迫刘狰自尽来成全你们母子,如此缜密又如此狠辣,王妃还要将这副弱不禁风的嘴脸演到何时?”
朱苡柔泣声停止了,惨无人色的脸上漾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叶观澜见状,越性把话说破。
“王妃不是甘州人士,如您自个儿所说,你是昭淳初年从外地逃难入甘的流民,照我大梁律例,本该纳入贱籍,不得自负营生。屠夫之女的身份虽未高明到哪里去,却是实打实的良籍商户,这也是汉王之所以对你深信不疑的原因。然王妃方才一语,无疑是在暗示汉王,这么些年,你一直都在骗他。”
朱苡柔埋着头,谁也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静默良久,她又一次抬起手,拨了拨额前略略凌乱的碎发。
叶观澜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一针见血道:“早年西北战乱频仍,大量流民涌入关内,一度酿成肘腋之患。有此前车之鉴,官中对户籍的管理尤其严苛,特别是在与漠北毗邻的甘陕等地。王妃的贱籍身份一瞒就是这么多年,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有人替您作保,帮您矫饰,甚至就连屠夫之女的身份,焉知不是为了拿捏汉王,而故意设下的一个局?”
听到这,朱苡柔终于有了反应:“如公子所言,谁会为了妾身做这样的事?”
叶观澜道:“谁最需要王妃以知心人的名义留在汉王身边,监听他的一举一动,谁自然最有嫌疑。”
朱苡柔扶额的手一滞,片刻轻轻落回小腹上,她说:“即便妾身在身份之事上有所隐瞒,也断不至教王爷一时义愤,便心存死志了吧?”
叶观澜平静地俯瞰着她发心,发觉从某些角度看,她根骨含敛似刀的模样和陆依山竟有着几分相似。
叶观澜说:“隐瞒不至于,但王妃想借此告诉刘狰的,是你是谁的人。从七年前的壬寅宫案到今春吴家子惨死,刘狰并非这一系列事端唯一的真凶,甚至不是主谋。他直到身陷囹圄都在担心,他的同谋,那个真正希望阻碍军镇落成之人,会对你和孩子不利。可刘狰万万没想到,他倾心相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