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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蜀!”
福王劝道:“陛下,现下不是追究朵颜三卫摇摆之过的时候。鞑虏此番来势甚猛,朝廷必得及早绸缪,越快定下统兵人选越好。塞外出兵不比中原,之后还有军需粮草转运等事宜,也得尽早思量。”
“王爷说的在理,”袁荣景一抱拳,道,“臣以为,当尽快传令西北,着绥云军即刻开拔喜烽山。西北参议政事姜维调度军务得宜,是个可用的人才,依臣看将整个战地后勤交托与他,当再合适不过。还望陛下早下决断!”
刘晔颔首,稍作思忖,又道:“仅靠应昌一座军镇的粮草储备,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传旨下去,通盘宣府、大同等地官仓存粮,除了保障百姓日常用度,供应皇城部分一律尽着前线开支。江南进贡的五十万石大米,令漕船转向押往西北,由姜维全权调拨。另晓谕各宫,即日起自朕开始,上下例银一应减半,朕要与前线将士共度寒冬。”
叶循咳声未减,清瘦的脸上却久违迸发出一丝欣慰的光芒,“陛下圣明,只是臣仍有一事难安。”
“老相请讲。”
“今夏北勒河上游决堤,过了洛河口便多处淤塞,剩下一千多里地只得走陆路。旱路运粮,仅靠官府之力定然不足够,少不得又要摊派徭役。眼下西北三州大旱方解,秋收未过便要征发百姓,老臣怕......”
年轻的帝王看向他的丞相,肃杀的形容间倏忽漾开一笑。犹如雪融冰消,经年横蔓在这对君臣间的细小龃龉,随着时光流逝彻底抹平了痕印。
“老相力主的开中之法,在庆阳等地施行甚好。如此俭省民力的善举,无怪外祖当年力排众议也要援奥。既如此,朕又有何理由不择善而从?”
叶循眼眶蓦然发热,不顾衰迈病躯,挺身跪了下去。
“陛下内惜资财,外恤民力,方是百姓之幸,国本之幸。老臣愿誓死匡扶陛下,弭兵消乱,永固我大梁金瓯!”
*
姜维翻身下马,没理会门上的问候,将手中马鞭信手一抛,跨门而入。
他穿过游廊,途径一溜庑房,每一间都是门户大敞,门内对账声、翻页声、算盘珠响此起彼伏,不时夹杂着隐约的痰咳声与茶碗盖交碰发出的脆响。
姜维疾步流星,一径穿过花厅,绕过影壁,展眼功夫到了东厢房。外间或坐或站着几名军吏,见他来忙起身,姜维摆摆手,说声“少些虚礼”,又问“督主在哪”,得人答复后,转脸就抬起隔间门帘。
“情况如何?”
陆依山正面壁思量——自战事兴起,那幅北境堪舆图再也没有拿下来过——听见动静,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此番鞑子进犯,显见是准备充足。五万多兵马,清一色铁盔铁甲。胡人本就以马术见长,而今添了全副骑具,翻山越岭更不在话下。地方守军不等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姜维巡防才归,来回十日的脚程,愣是只用了五日,这会正渴到嗓子冒烟。恰好叶观澜端茶进来,他稍作停顿,感激地笑笑,咕咚闷了一大口凉茶。
“喜烽口可还能守得住?”陆依山问。
姜维用手背揩嘴,闻言目光陡黯:“不过十三日,鞑子的骑兵就一连攻破了芦关、陈塞、锵岭三座隘口,而今大军已进抵黑水要塞,距离关中仅一步之遥。”
“这么快?”叶观澜情不自禁惊呼出声,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鞑靼的动作之迅速,还是远超出他的预期。
陆依山静默须臾,又问:“安陶郡主的兵马,还未过悬谯关吗?”
“狗娘养的鞑子,”姜维攥拳狠命擂在桌角,“阿鲁台遣了一个营的斥候,原是为了掣肘援兵。绥云军大兵出关,再如何也难掩行迹,那伙人前后驰突,搔挠一下就跑,等转头去追时,早已不见了踪影。光是每日应付偷袭,都教绥云军心力交瘁,即便赶到喜烽口,只怕战力也要大打折扣。”
屋中气氛压抑到极点,叶观澜微微侧首,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黑云涌动的天幕上,最后一丝太阳光芒正在急速隐去。
要下雪了。
塞外的初雪,竟然来得这样早,叶观澜心想。难道就和前世一样,这个冬天注定熬不过去吗?
“鞑子急于翻过喜烽山,恐怕是想跟朵颜三卫互为援引,复刻当年的弯刀阵型。”
一片沉寂中,陆依山的声音如雨落湖面,瞬间泛起微澜。
姜维倒抽一口凉气,失声叫出来:“督主以为,时隔近百年,这世上真的还有人能重现圆月弯刀?”
大梁立国百年,直隶更是自古福地。能隔着上京城楼眺见绵延数里的敌军营帐,数百年间也唯有那么一回。
彼时朵颜三卫尚未划归纳入天朝版图,鞑靼亦不曾称雄漠北。如此两个蕞尔小族,却对喜烽山以南的大片沃土生出觊觎之心,妄想分而食之。
承光三十四年,鞑靼纠结全部兵力攻陷黑水塞,朵颜鹰骑则一路狂飙过喜烽口,东西战线顺势相接,自上俯瞰如斜锋凸起,刀口直插关中腹地,将大梁北境防线捅了个对穿。
时送别称“圆月弯刀”。
“从前朵颜鹰骑加上鞑靼铁卒,不过两三万人,就闹出那样大的声势。而今的鞑靼已非当年可同日而语,若真被他们结成弯刀阵型,镇都岂不是都危如累卵?”姜维额发被汗浸湿。
“未见得。”
陆依山依旧面对墙上堪舆图,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他的声音却有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姜维一愣:“督主的意思......”
陆依山转过身来,眸含锐芒。
“弯刀阵型所以能成的关键,正在于一个‘少’字。两方合围,二者的攻势、节奏、配合必得一步不差。这在训练多时的行伍间都非易事,何况临阵结成的纸上盟友。兵员有限还好说,人一多反成其累。只看眼下,鞑靼接连攻破我军三道防线,兀良哈等人却无动于衷,大人以为这意味着什么?”
姜维怔怔听着,因焦灼而灰败的脸上逐渐有了神采:“三卫自己也清楚个中成算,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不会与虎谋皮。”
“是了,”陆依山牵唇一笑,“这壁上观既不倾向咱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倒向对方。此其一。”
薄暮时分,细雪新下,敲打窗棂发出沙沙细响。
叶观澜在雪落声里看着这样的陆依山,无声莞尔。一颗跌宕不安的心,随着眼前人条分缕析的话语,切切实实被托了底。
随之回归的还有理智。
“其二,”叶观澜上前,接过话,“战线拉得太长,对粮草补给也是极大的考验。像鞑靼这样的少数部族,习惯了逐水而居,后勤保障难免跟不上。喜烽山方圆百里人烟稀少,以战养战并不切实际。一旦粮草告急,只怕不等援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