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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声响不闻。
骤然地,“吁——”陆崛殊急勒缰绳,只见正前方一支火把倏忽飘到跟前,他压低了嗓门,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火光忽闪,阮平的脸一时显现。他忙吹熄了火把,对陆崛殊行礼道:“属下探得前方似有异样,急着赶回来禀报,还望阁主见谅!”
阮平是西南时期便跟着自己的老部下,陆崛殊待他向来优容,闻言只问:“有何不妥?”
阮平道:“雪下得太大,前头山坡塌方,看样子想要赶在天亮前抵达敌军辎重营,怕是不可能的了。”
他的话令马队一片哗然。
要知道,行军打仗讲的就是一个“神速”。今夜过后,辎重营是否老老实实扎在原地还不好说,遑论候在关外的几万大军随时都有发起总攻的可能。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陆崛殊举手捏拳,止住了物议。他的神情还算镇静,沉吟片刻后问:“可还有其他道路?”
“再往前十里地,过了隘口向西有一条岔路,比咱们原定的路线还要近上一些,只不过......”阮平吞吐不敢言,陆崛殊眉间轻折,他忙道,“只不过那是条山间小道,迂回狭窄,恐怕容不下咱们这么多人。”
陆崛殊眼角一跳。
阮平劝道:“老阁主谨慎些也是应当的。然而事急从权,错过了今晚,再想要打蛇打七寸,可就难了。”
“打蛇,打七寸。”陆崛殊缓声重复一遍,不知怎的,阮平只觉昏暗中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别有深意。
正忐忑,陆崛殊语气一如往常:“阿平说的在理。老夫枉被江湖同道抬举一声刀宗,这种时候自当身先士卒。”
身后有弟子嚷:“老阁主不可以身犯险!”
“喊什么,”陆崛殊轻叱了声,“难不成要换你们一群猴崽子去?今夜机会难得,阿平挑一列老成些的弟子,随我抄近道。余下者照原地路线继续行进。不必再劝,听令行事!”
须臾山谷中传来一声齐应,队伍井然分作两列。阮平缀在队末,凝眸瞧着那个风风火火气魄不减当年的背影,表情一瞬三变,有犹豫,有惋惜。
但风雪太大了,那些多余的不合时宜的情绪终是被湮灭殆尽,他双腿奋力一夹马肚,越过一众人马,紧紧跟随在陆崛殊左右。
岔路窄得出乎所有人想象。
起初一干弟子还能勉强跟上,过了几道弯,便接二连三有人被落下。到后来,马蹄声变得越发稀疏,陆崛殊策马加鞭,像是浑没有意识到身后的百人骑士队只剩下阮平一人。
骤然之间,看似平坦的山道上凭空闪过一道雪光。陆崛殊紧急提缰,然而尖利无匹的铁蒺藜还是刺穿了马蹄。伴着一声悲嘶,马儿人立而起,又重重摔向前。
陆崛殊从马背急跃而起,凌空一记翻身,向后退开两尺落下地来。扑面一阵狂风,吹得他身形微晃斗笠欲飞。
唯不变的只有陆老阁主沉静如水的面容。
阮平见状同样勒马,可奇怪的是,他并未出言关切陆崛殊的安危。而后者脸容半垂,任凭狂风疾雪扑打面颊,他只兀自盯着马尸下蜿蜒扩散的殷红,仿佛陷入了无休止的沉默。
雪更大了。
许久,陆崛殊用手掌压住岌岌可危的斗笠,低声似叹:“没有路了。”
阮平漠然望一眼前方,应和说:“是啊,没有路了。”
陆崛殊目光终于从马尸上移开,穿透漫天席卷的鹅毛大雪,饱浸哀怆:“官道没有塌陷,这条路,也不是通往鞑子营帐的路。”
“阁主睿智,”阮平低着头,模样显得十分恭谨,“这条路的确不是通往鞑子营帐,属下知道,阁主一生偏好奇崛。所以这最后的埋骨之处,亦是属下为您精挑细选的,老阁主可还觉得满意吗?”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陆崛殊睃巡一圈身遭,凉声而笑,“果然是块好地方,知我者,平兄也。”
阮平的面颊在这句“平兄”里狠狠一抽,他唯恐后悔地抬高了手臂,光秃秃的巉岩后瞬间浮出无数条黑影。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看来虺兵是倾巢出动了,陆某一介匹夫,何德何能竟得这般礼遇。”陆崛殊挺直了腰身,盯向阮平的目光陡然间锐利无匹,“我该叫你什么,平兄,阿平,还是……四相?”
第112章新日
胯下坐骑明显焦躁不安起来,却也只是咴咴喷着响鼻,不敢乱,更不敢撒开蹄子奔逃。
阮平看着临危不乱,真正把渊渟岳峙四个字诠释到极致的陆崛殊,突然地不胜感慨。
他说:“我十七岁落草,从那时起便一直跟着老阁主。云贵十万大山,是我们兄弟的洞天福地。我亲眼见证了老阁主以刀法入境,当年气吞山河的南屏刀境是何等惊心动魄,属下至今仍未敢忘怀。”
陆崛殊默默听着,不时牵动唇角,并非因为阮平的话勾起了他的怀想,而是这种抚今追故昔的话语从背叛者口中听来,着实显得有些讽刺。
虺兵的包围圈不断收紧,居中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忽视。阮平慢慢解开缠绕在臂间的臂缚,迎风抖开,竟是一条以精钢制成,灵活似游蛇的黑色绞索。
陆崛殊眸光微凝:“从来只知你拳法了得,不想还有这样的好本事在身上。到底是我老了,耳聋眼瞎,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就里。”
“阁主耳聪目明一如当年,”阮平鞭梢拖曳过雪地,留下清晰的痕印,“只是您的一双慧眼,一颗七窍玲珑心,全都用在了忠君报国上,哪里还顾得上身后这帮兄弟的死活?”
陆崛殊瞪大了眼。
阮平抬抬手,虺兵停止靠近,他看着满脸错愕的陆崛殊,嗤笑了一声:“那年云贵总兵督军八万,进山剿匪,一道落寇的弟兄死的死伤的伤。亏得阿平我命大,侥幸跟着阁主一路北出悬谯关,更侥幸能吃上一口官粮。这些年老阁主刀行天下,名利双收,怕是早就忘了折损在那荒山野岭的一帮弟兄。”
陆崛殊沉声:“这便是你心生不满的理由?”
“哪能呢。”阮平道,“阮某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即使再驽钝,也明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长久以来,阮某得人高看一眼,厚待一分,都是沾了老阁主的光。往日之事不可追,我又岂会为了一帮早已作土的人,怨怼于阁主您?”
雪满山头,压得枯枝欲断,不时有碎石从陡坡上滚落。雪还在下,扑簌声里压抑着沉重鼻息,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不安的大网,网罗住在场所有人。
“所以,到底因为什么?”须臾之间却仿佛经年已过,陆崛殊终于开口,他的话非但没能撕开那张网,反而往上头又压上一块大石。
阮平仰头,望向墨色深重的云层,“陆崛殊啊陆崛殊,我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