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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不能弃!”
安陶斩截的一句话,上遏天听,“绥云军绥靖的是百姓的四方。倘若父亲与长城十二将尚在,断不会眼睁睁看着绥云军旗之下,无辜百姓血流成河。”
副将一震,身为十二将后人的他,如何能不懂这句话的分量。
片刻,他哑声道:“可是喜烽口危在旦夕……”
安陶圈臂打了个呼哨,巫山驹自长街尽头掣风而来。安陶用未受伤的手撑鞍上马,单臂挽紧了缰绳,“前锋左营、右营,不必要的行囊一概舍弃,只留七日军食,随我出关迎敌。其余众人由你率领,留在城中继续搜剿乱民,务求一个不留!”
“大帅……”
“绥云军自建军伊始,从未舍下过任何一个百姓。官中驰驿不通,还有绥云军的鸣镝。待城中局势稳定下来,再召集兵马即刻赴喜烽口增援。倘若,我有命去无命回。”
安陶的声音低了下来,“再逢初一十五,莫要忘了,替我在父亲与长姊,还有长城十二将的灵位前,敬一炷香。”
她没等副将应答,双腿一夹马肚,巫山驹如离弦快箭,身负红云逶迤,奔赴向死生未知的修罗战场。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固城上空,隘口方向,百姓们都能远远瞧见一蓬一蓬红云腾空而起,颜色愈赤,到后来几近深黑。人们默契地缄口,从不议论,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塞外战局已经坏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战局急转直下的第十天,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沣城最大的书局。
战火连绵不休,书局生意潦倒,濒临关张。老板携家眷入关避祸了,留下一个看店的伙计,陷在瘸了半条腿的藤椅里,捉着虱子晒着太阳。见是个年轻公子,虽眉宇间自带一段轩昂之气,看衣着却朴素得不像是有身份的人,伙计便十分怠慢。
“关门了关门了!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谁家好人闲的出屁来买书呵。”
年轻公子也不气恼,摘下腰牌往伙计鼻前一递,后者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从藤椅上翻下身。
“未知总兵大人驾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
叶凭风挂了腰牌,缓缓抬眸,他望向书局早已残破不堪的门头,耀阳也掩盖不掉那里头如炬一样的锋芒。
第123章名册
“莫慌,也不必声张,我来,只为问你几个问题。”看着匍在地上抖成筛糠的伙计,叶凭风一笑说道。
他的语气分明和缓,却不知为何,伙计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叶凭风余光扫见,抬掌轻覆在柜台摆放凌乱的账簿上,不动声色向前倾身道:“十诰经,可曾听说过?”
伙计后背明显一僵,头埋得更低,他矢口否认,“将军说笑了,这种东西,小店怎么会有?”
叶凭风手指缓抬,“哦?寻常人连《十诰经》是什么都闻所未闻,你一个边陲之地的小民懂得倒还不少。”
那伙计气紧:“将军明鉴,小的,小的东家是开书局的,对这种朝廷明令禁止的经书,自然比旁人更熟悉一些。”
叶凭风道声原来如此,剑眉唰地扬起:“朝廷曾下令禁绝妖社不假,可是个中细节从未对外公开。至于十诰经。”
他转出柜台,走到伙计面前,靴尖刚好踩住缓缓西移的光线,复抬起时,那里什么都没有,屋内一时陷入寂暗。
“先帝昭淳皇帝在世时,对神佛之说一贯敬谢不敏。持林妖言惑众,自然更引得他深恶痛绝。混元社伏法,先帝下旨火烧广元寺,更严令经办官员不许透露与此案有关的只言片语。便是被信徒奉为圭臬的《十诰经》,对外也只管用妖书来代称。你虽开书局,却无缘窥见这其中详实。”
伙计尚在挣扎间,突感颈后一沉,整个人被原地提起,往后重重一抛。
他猛摔在那把瘸了腿的老藤椅上,一阵猛烈摇晃,颠得他头晕眼花。叶凭风弓身随上,屈腿卡住椅子腿,抬臂间剑已出鞘。
剑脊一掠而过的寒芒,映亮了叶凭风双眸。那一眼望不见底的漆深,让伙计如着魔般唬在当场,连求饶也忘了。
“偷印禁书,罪加一等。大梁律法,还需要我同你多解释吗?”叶凭风嗓音沉郁地追问道。
“佛门礼敬权贵人,所以炮制了蛇龛,将其名讳供奉。至于那些卑如草芥的信徒,持林看不入眼,但也得笼络。”
叶观澜将写好的经文晾在窗沿,用石块镇压:“广元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山门外开设法坛。布教之余,也会给前来膜拜的百姓赠送经书。佛寺被抄以后,官兵从中起底出大量私刻书籍,印版却不知所踪。经翰林院查实,那些名为《十诰经》的私书,假佛法之名,内含悖乱之语,实则为持林煽动人心的宣传籍册。”
他回身看向陆依山,“曹鹧尤一介武夫,论口舌之利,无法与持林相较。倘若他有心借助混元社的余威起事,拾人牙慧便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拾人牙慧,陆依山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刻制十诰经的印版下落不明,也就意味着,任意一家书坊,都能复刻那些乱人心智的邪说。而那些罔顾朝廷法令私购妖书之流,日后自然成了曹鹧尤最忠心不二的拥趸。”
“督主睿智,”叶观澜唇边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我记得一年前的妖书案,东厂曾经查抄过一批不法书商。那些人的底细,不会人比督主更清楚了吧。”
素笺经风吹得跃跃欲飞,怎奈何重石威压,陆依山在那似含忌惮的扑簌声里,眼神陡地明亮。
“公子发话,咱家焉有不从。只是眼下时间紧迫,挨个盘查也是宗大活,怕只怕任艰事难,就算将督军帐所有人手都撒出去,仍力有不逮。”
“这有何难?兄长的三千叶家军早就摩拳擦掌,只等督主的情报行事......”
“交出奉经人的名册,我担保留你一条命,总兵府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叶凭风维持着逼问的姿势,手底剑锋却不曾再进。
有梁一朝的宿将中,不同于姜维的厉直、安陶的跳脱,叶凭风最大的长处在于稳,就像一片汪洋大海,即便在无风无浪时分,也天然怀有使人生畏的磅礴气势。
伙计被那两道似海深的目光攫住心神,他惧怕地吞咽唾沫,连着好多下,才勉强从涩到发干的嗓子眼挤出声音。
“将军没有实据,难道要动用私刑不成?”
叶凭风默然。
伙计壮了胆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小的也是读过几年书的,王侯,卿相,总兵,凭谁都不能屈打成招,否则就是枉法,枉法!”
然而下一秒,他虚张声势的嘶吼就被人截断在嗓子眼。
叶凭风只手卡在伙计下颌,迫使他半张开嘴,另只手绕去他脑后,顺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