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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道之名,散布邪说的罪行。此案看似圆满告破,却鲜有人知,公爷那封堪称完美的结案呈词里,留有两处最关键的漏洞。”
听到这里,曹鹧尤努力维持的镇静出现了一丝裂缝:“什么漏洞?”
“蛇龛,还有《十诰经》的印版。”凿凿数语脱口,曹鹧尤脸色白了白。
叶观澜紧跟着道:“混元社以蛇为图腾,信徒只要缴纳足够的香油钱,即可在寺中供养一座佛龛。持林深耕佛门多年,积累了大批拥趸,其中不乏当朝权贵和文坛硕儒,他们也都在蛇龛的供养人一栏榜上有名。公爷察觉了这点,却在给朝廷的奏报中隐去此节。此举既是包庇,也为公爷日后要挟这些大人物提供了便宜。”
“你胡说!”
叶观澜对曹鹧尤逐渐失控的情绪充耳不闻,“蛇龛之实公爷可以不认,毕竟当年亲历者多已不在人世。但这《十诰经》的印版,却是公爷私结妖社、鼓荡邪说的铁证!”
曹鹧尤胸腔震出怒吼声,从马背跃起,一个斗大枪花,照着阵前白衣迎面刺去。此刻他杀意盈眸,身上的西番莲纹翻涌成浪,经年虔诚被碾碎其中,一泄而出的是恶鬼无从粉饰的本相。
电闪星飞,劲风卷至跟前,撩开公子额角的碎发,他却无躲闪的意思,像是浑然不知危险将近。
兵刃相击之声啷当过耳,两道身影撞在一起又迅即分开。曹鹧尤连退丈余才堪堪稳住身形,手臂震得发麻,持枪的手悄然改变了位置,随之更加用力握紧。
古剑凝光,望之生寒,叶观澜越过陆依山伟岸的肩膀,面上甚至未泛起一丝波动。
“曾雉,曾大人,”他说,“他深知自己已无路可退,于是冒险往靴筒中藏匿了一物。”当叶观澜取出用火浣布包裹的纸片,曹鹧尤面容遽改。
“公爷猜出来了是么?”叶观澜语态平静,“公爷当年领兵打仗时,传书所用的籀文,竟会成为扳倒你的关键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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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籀文?那是什么?”陆依山问。
临河晚风吹得纸片跃跃欲飞,叶观澜拢紧氅衣,“籀文,乃前元年间军中常用的密语。大梁开国以后,北境几州仍有延用,直到承光帝迁都南下,才逐渐销声匿迹。燕国公早年与朵颜三卫打过仗,他懂得籀文并不稀奇。曾兄紧要关头留下一个用籀文书写的‘筹’字,其中必定大有深意。”
“筹……”陆依山陷入沉思,“筹措?筹兵?还是……”
“是筹马驿。”叶观澜斩截道。
陆依山看他,面露不解。
叶观澜转而目视前方,只这一霎,陆依山看清他眼底倒盛的药玉色天空,霁月在悬,人如光风。
“咸德三十三年,还是昭武将军的曹鹧尤奉旨征讨朵颜。那年冬天,关外突降暴雪,喜烽山沿线驿站受损严重,传讯几乎断绝。几万梁军受困锵岭,粮草无着,曹鹧尤为尽早恢复与交战地的联系,将距离锵岭以南三十里、早已废弃的筹马古驿重新改造,又就近征募了一批原住民,利用土语进行军情传递,重新建立起了一条战地驿传线。”
叶观澜款款而谈:“这条以筹马驿为轴心的驿传线于战时,曾经救活了几万梁军性命,但随着三部归降,也失去其价值而渐被世人遗忘。燕国公与漠北与阿里虎私下联络,必然有一条极为隐秘的渠道。曾兄死前留下‘筹’字,想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将我们的目光引向曹鹧尤当年一手创建的暗驿……”
***
“你找到了——”
在听到“筹马驿”这个地名后,曹鹧尤的脸色倏忽泛起一阵异样的青白。
他失口叫出声,随即抿紧双唇,仿佛极力压抑着自己不吐露更多,但鼻翼两侧深刻的法令纹和枪身愈发明显的震颤,却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惊慌。
这种不合乎常理的惊慌,也感染身边士兵。
议论声刹那蜂起,马尾不安横扫。叶观澜把控着节奏,落回手臂。
“公爷是想问湄娘吧?”叶观澜道,“我在筹马驿中见到了一名女子,她双目俱眇,是个哑巴,因常年幽居古驿,两腿也变得不良于行。里正除了知道她姓沈叫湄娘外,其余皆一无所知。她身旁并无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只独胸前佩着一块玉。”
叶观澜有意停顿了下,“那是产自公爷家乡的华安美玉,上头还以微雕技法镌刻有‘如意’二字。”
听到这里,一些人咂摸过味来,燕国公二十年前折在喜烽口的爱子,可不就是叫如意?这么说来,那女子莫不就是……
“曹鹧尤,你囚禁发妻,驱使她为你传递情报,甚至不惜弄瞎她双眼,毒坏她嗓子,你好狠的心肠!”姜维难掩愤怒地道。
未料曹鹧尤面对质问,只是略抬了抬眼皮,漠然地道:“湄娘生来就不会说话,她是我在关外领兵时结识的异族女子,我从鬣狗嘴里救下她,然后就有了如意。当年胡汉畛域分明,与异族通婚无异于自绝仕途,我没法带湄娘还都,只能将她安置在筹马驿,对外谎称如意的亲娘在生他那日难产而死。至于她的眼睛……”
他眼中划过一丝怨毒,“那是如意死无全尸那年,她生生哭坏的。”
曹鹧尤吁马提步上前,陆依山无声侧肩,挡住他去路。曹鹧尤停下来,看定叶观澜,一笑时分透出无限怆凉。
“本公原以为筹马驿荒弃多年,早已连同当年的百战不世功被人抛诸九霄云外,没想到你一个年轻后生居然记得这般清楚。当真时也?命也!”
叶观澜没有回答,流金般的春日从他的额心、鼻梁缓缓披落,似暗含了时光轮转的隐喻义,他凝望远处连绵的山势,思绪如长风一般,延贯前世今生。
前世,鞑子的铁蹄踏破悬谯关口,北境局势岌岌可危。兄长叶凭风为挽狂澜于既倒,率百余骑飞奔朵颜卫求援,半路却遭叛军伏击,死无全尸。
事后,叶观澜在被锁拿回京的途中听解差闲聊时说起,兄长被伏击,皆因有人提前走漏了消息。
那解差还说,州府曾经遣人勘察过现场,从其中一名朵颜士兵身上搜出了封密函,最终却是当成废纸撂在一旁。
解差架不住叶观澜苦苦央求,又许是对叶家怀有一丝同情。总之,他给叶观澜看了那封以籀文书写的密信,却又明明白白告诉他,无论叶凭风之死是意外还是蓄意陷害,朝廷都不可能继续追查,原因无他,因这一场战败,叶家覆亡已是板上钉钉,有谁会在意一个罪将的死是否另有隐情。
叶观澜知道,兄长带走的百人骑皆为心腹,忠诚毋庸置疑,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求援的路途中。
筹马驿,是百人骑途经唯一一处落脚点,也是最有可能走漏风声的所在。
这个地名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叶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