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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浅回了房内,让乔曼去给她拿了笔墨来。
她小时候没有学过毛笔字,孤儿院里是没有这个条件的。等上了班修身养性,她便去学了毛笔字。简体繁体都学过,逢年时候还算拿得出手,能写一下门联,送送同事长辈。
教中有二当家在,笔墨都是有的。
舒浅看着拿到手的纸和墨条,心中已是对这个二当家有了些许概念。即便是在这并不富裕的崇明教中,这二当家对文房四宝还是舍得花钱的。
纸约莫是竹纸,面上光滑,价值不菲。
墨带着暗香,她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墨块,却也知道这并不便宜。
摊纸,她一笔一划写出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那二十四个大字,从富强、民主一直写到了诚信、友善,随后交给毕山。
字墨迹未干,光下透着点晶亮。
乔曼一一将这些词念出,却是大半不太能够懂。她是识字的,可上头不少的字凑在一起,多是初见。连蒙带猜她能揣测出几个意思,在心里琢磨了琢磨,便觉得这里头的意思是极为好的。
舒浅知道背是不能乱背的,要知道意思才行。
她也就点着几个词,一一将每个词的意思解释给乔曼和毕山听。
毕山脸上青白交加,痛苦归痛苦,听还是认真跟着听了。
“这富强,是国富民强的意思,通俗一些讲,便是要国家有钱,百姓变强。”舒浅知道在不识字的情况下,毕山等人对于词的理解,都要捏碎了学,讲得是越通俗越好。
“所以,这就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等二十四个字全部讲完,她甚至有点口渴,取了边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茶是用井水煮沸后泡的,茶叶不怎么样,这水是极好的。
口渴了,她也不会选择品茶,而是一饮而尽了。
毕山迷迷糊糊听完了全部,混乱点了多次的脑袋,最后还是看向了乔曼。
乔曼拿着已干了的纸,和声和舒浅说道:“小姐身体还未好透,需要多休息。这些我会让下头的人去背。若是背出了,小姐……”
舒浅想着这些字连带意思背还要一段时间,识字的人都不多,又多是老弱病残的,背书肯定一两天完不成。她带着点不确信挠了挠脑袋:“你们每个人都背出了,我就当教主?”
毕山狠狠心一咬牙:“小姐一言为定。”
舒浅点了点头。
毕山得了话,撒腿就往外跑,恨不得现在就能够将所有人汇集起来,立即背了这二十四个字。
乔曼快速说了两声:“我会送信给二当家,大家很快就会背的。小姐好好休息,有事门口喊一句就是。”
说完她也匆忙离开了。
等这两人出了屋子,关上了门,舒浅还恍惚听到了乔曼喊了一句:“你自个还没背出跑什么呢?”
她了然笑了笑:看着字少,背起来还要明白什么意思可不是个容易事。
这屋子里有个小巧的书柜,柜子里放了几本书。
舒浅走过去抽了一本出来,看了眼书名。
她颇为意外。
这是一本县志。
她取出了县志,又慢吞吞走向了那墙面的地图,在图上搜寻了起了崇明山的位置。崇明山并不难找。它不是一座高山,也不是一座险山,普普通通,可还是被标在了这墙上沿海地图上。
崇明山位于瀛洲的一个小县城中。
地处长江以南,算是江南位置,和她当年所生活的地方相差并不算远,不过气候更湿润些。
沿海的地方,盐、糖、粮食,什么都好产出,只要国家安定,风调雨顺一些,这日子难过不到哪儿去。江南若非遇到天灾人祸,从来都是一个好地方。
她将那破厚实的县志拿到了面前,默不作声回到床边,从前头开始翻看。
这县志编写的日子是从这朝代开国之日始写起,大多数年份内容都极为精简。就如她所言,开国元年那时,这县里头种稻的良田还没几亩,而区区四年之后,良田数量成了开国元年的七十倍。
不是一两倍,是七十倍。
再后来有遇到过几年水灾,几年虫灾,还有遇到过小“起义”。而这个国家至今都不曾被推翻过,无论是皇家哪一位尊贵人儿过世了,这上面也会记上几个字。
皇家有人过世,天下大丧,是要记录在案的。
百年内容轻易翻过,人名记了几个姓,关键种植的物种和田地情况记了记,她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将整本县志给翻完了。
看完了书,疲惫感也自内而外,让她的脑袋带上了点昏沉。
舒浅将书放到一旁,收拾了下自己,躺回了被子中。
重获得一条命,她是要好好珍惜的。
生命,永远是值得珍惜的。
合上眼,她原本是想要稍作小憩的,没想却是意识很快陷入黑暗,睡得深沉。
毕山召集了教中所有的人,而乔曼快速将舒浅的那张纸誊写了下来,再简单补充了舒浅所说的大体意思。等人齐全了,她先是让人专门快去送给姚旭一张她写的内容,再开始给众人授课。
教里头有大有小,本都是在忙碌干活的,初被叫过来还满是不理解。
“我那衣服明个就有人要的。”
“哎,二娘别说,我那儿猪才喂了一点,那才生崽呢!”
“哎猪值钱啊!”
“可不是!怎么就全叫来了?”
“刚不是来了新教主么!是不是要见一面啊?”
乔曼见那么多人也不怵:“是关于新教主的事情。只是新教主对大家也不熟悉,老教主走得匆忙,我们好不容易才寻到小姐,小姐对教里头还有些误解。”
“误解?误解啥啊?”底下更加不理解了,有个大嗓门的婶开口喊着,“她是不是听外头谁说咱们坏话啦!”
这么一说,底下人都想起,他们教还“名声在外”,被称为“魔教”呢!
乔曼也不否认:“小姐说了,只要我们能够背出她给我们写的教义,就算是认了这个教。”
“大伙儿都是忙人,小曼啊,快点教会咱们,咱们还要做饭去呐。”底下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伯颤巍巍说着。
众人听了纷纷应声。
乔曼觉得这是个理,便直接教了起来,连带着旁边的毕山也再度跟着学了便。
学着最快的,自然要属教中的孩子。
他们听着这二十四个字,念着念着就念出了点韵,还乱编唱了起来。
这一唱让边上几个年纪大的,听了个顺耳,多说了几遍也还真记住了。
乔曼解释了一下,众人听得一愣愣的,只觉得这二十四个字,每个字都包含了大道理,说得可是对极了。
这只出现了一幕的小姐在众人心中的形象陡然高耸起来,好似这些年不曾在教中,是专程在外求学一般。
普通的教众并不了解老教主当年单纯不想让孩子日子过得坎坷,反倒是发散了自己的念头,觉得父女不相见总该是有一些复杂的戏码,学得更是认真。
教中学得认真,那张乔曼誊写后被送出去的纸,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隔壁县姚旭的手中。
姚旭面上没有蓄胡,唇红齿白,风流倜傥,是个陌上好儿郎。
然而他看着年纪刚刚及冠,举止却颇为浪荡,扫视众人,话语狠烈异常:“进了教内,日子可不像是外头那么随性,该懂的规矩都要懂的。惹了事,那便自行了断,省得我亲自动手,生不如死。”
这人自上而下,自左到右,都有一股子难言的违和感。
明明该是书生气十足的,却带着点武生才有的血性气。
明明穿着佩戴都是规规矩矩的,神情动作却又都不是那些个自诩书生会干出来的。
若说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他身上穿着普普通通。若说是没钱人家出来的,他那气度又有些不同。
来送信的教徒恭恭敬敬将信给姚旭姚二当家送上。
姚旭眉头轻佻,嗤笑一声,颇不在意打开了信纸,粗略扫了两行后,不自觉挺直了腰背。
字是乔曼的字,上头的话,乔曼能吐出个半个,他都不信。
这所谓的教内新教义,二十四个字几乎是高度囊括了治国时该走的核心治理方向。用于他们这个崇明教,大材小用,杀鸡用了宰牛刀。
“这是那新教主说的?”他看了几遍纸上的内容,问着来送信的教徒。
教徒不仅带了信,还带了乔曼的话:“是,乔娘说了,小姐不肯当新教主,只有这教义让教内上下全背了,教内上下都吃透了这纸上的内容,小姐才肯当教主。”
“这样……”姚旭又品了品纸上的字。
他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摆手让教徒走人:“我这儿所有人,在回去路上就能全部学会。学不会的,直接赶出教。教里不需要废物。”
身后的教众:“……”
教徒瞅了眼那群新来的人,又瞅了眼目不斜视装腔作势的那群老教徒,面上是不动声色应了声,心里头嘟囔:二当家又在吓唬人,明明连杀只鸡都不敢自己动手,就不能好好当个书生么。
他匆忙和二当家告辞,随即朝着崇明教方向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