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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浅和师华晚上并没有说很久的话。
都是聪明人,谈话只要点到即止。
曾经舒浅略有担心,总觉得师华的性子本质上良善了点,一个不察便会深受影响。师家的这事,舒浅也想了一段时间。
不过不管怎么想,结果倒是不曾有所改变。
该打的还是要打。
舒浅折回自己屋子收拾睡了一觉后,第二日便寻了姚旭商量。
盯着师家的远不止舒浅一人,要不是师家还真在前些日子招揽了一点人手,恐怕早就被有心人想法子吞下了。
姚旭在舒浅那儿摊着地图和她商量:“津兴坡适合屯兵。这里一块儿……”
他在津兴坡的北边放了一粒豆子:“放粮草最合适。”
姚旭又在南边入坡口放了一粒豆子:“这里,开口宽阔,适合大批人一次进出。若是朝廷想要正面对敌,必然会选择这个入口。因此这个口子,也是师家防守最为坚固的地方。”
设立观望台,在宽阔地带直接藏各种埋伏。
心思大,自诩有极多将士的朝廷要是选择前头直接冲进津兴坡,必然会损失大量的人马。
“东西两面,一面是河流,一面是矮山。河流淌水不便过,矮山上头放哨,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但凡有大队人马过来,立刻就暴露在了师家面前。”姚旭这般说。
至于放粮草的北面,路况极为复杂,不适合大队人马进入,又方便人守卫。
说这块地方好呢,也着实是挺好的。
可说这块地不好呢,也处处是不妥。
这儿确实是比吉武关更适合师家招兵买马,可也比吉武关更好攻破一些。前后堵住,基本上就只能渡河。河边留几排弓箭手,这群人就被守死了。
不过这种攻占方式是以强胜弱,朝廷和崇明教现在能拿出的人手,都不会采取这种方式去攻打。
崇明教人少,朝廷太忙,暂都抽不出手。
姚旭点了点河流:“这里是可以用的一个点,不过下丨药之类,我不建议。”
下丨药毒性弱的会稀释在河流中,毒性强的会影响到周边的土地和下游的百姓。
舒浅点头。
“粮草值钱,要是将这群人困在这里面,这点粮草更值钱。”千金在手难买粮,师家两个男子从未打过仗,知道粮草重要,却没想过一队人马能长久驻守,里面要关注的琐碎事千千万。
姚旭问舒浅:“你能多久不吃肉?”
舒浅眨眨眼:“无肉不欢。”
只要有机会,她都是想吃的。刚在崇明教那段时间,她几乎是天天吃五谷杂粮和各种蛋类,少有能吃到肉的。
姚旭又说了另一点:“津兴坡也能种田,但从师华那儿透出的消息,她两位兄长一向认为将士就是用来行军打仗的,打仗的时候还要种田,这仗是打不赢的。等得胜之后再让行军的一部分将士去种田,这才最好。”
舒浅明白过来姚旭的意思:“这群人没人种田。他们要花大量的人在值守上,还要继续招兵买马,还要练兵。吃的是普通的粮草,为了能够吃久一点,少有荤油。”
姚旭点头:“练一月气势尚佳,练两月不出战尚有顾虑,练三月不出战就开始怀疑师家。有志向的人会暗中另寻别路,无志向的便是混吃等死。吃普通的粮食又少有肉食,还仅仅训练巡逻,时间久了气势就没了,随意应付了事。”
师家招兵买马的人,不足为虑。
姚旭很是认真分析着如何对敌:“第一步,我认为是送点消息进去,对新皇夸赞异常,最好再弄点百姓最爱嘴碎的消息。”
舒浅笑了:“皇权天授,他是注定的千古一帝。”
姚旭顿了顿,微妙看了眼舒浅。
舒浅半点不虚,笑得极为诚恳:“我们崇明教都有皇家给的海商引了,当然要多为新皇说话。”
说起这个海商引,姚旭便觉得天下荒谬始于面前的女子。
看不来,看不来。
姚旭不想多做评价,而是抬手说了第二步:“第二,安排轮值,在粮草那个小口上杀敌,一旦有人出来,杀了。师家不可能不看重粮草,肯定会下一回派多点人搜寻查看。”
舒浅点头。
“然后我们的人就跑。若是能稍带偷掉一点粮食就更好。不能多。”姚旭强调,“刚开始会让他们激动起来,觉得终于有事可做,可一来二去粮食没怎么大少,人却少了,他们怒火到了顶峰,对我们,也对师家。”
当上面的人无法控制下面的人,分崩离析不过转瞬。
心思活跃的必然会想着临走前能不能好好赚上一票。
“他们内斗一场后,机会就落入了我们手里,但凡异动过大,就是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姚旭这会儿笑得有些狡诈,“他们会在津兴坡前头设埋伏,我们也设。就在更外圈一点的地方。河流那儿留两排弓箭手,一个不留。”
舒浅好奇问了声:“我们哪里来两排弓箭手?弓箭我离开时,整个教内都没几把吧。”
姚旭顿了顿,语气比刚才听到舒浅夸人更微妙:“师华说水师既然是在船上攻击敌人,那最好的攻击方式就是射箭,尤其是火箭。全员不论男女皆练最好。”
木头比起怕水,更怕火。
水师训练时,舒浅和毕山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对于要到海上谋生的教徒们而言,水性好更重要。
于是……
舒浅敏锐顺着姚旭的话问下去:“女子也练箭?”
姚旭应声:“是,几个女子力道不强,可准头却比男子都好。上了海谁也指不上护着谁,所有人都练最好。师华过去学过,就让她教女子。”
练箭除了将士弓箭手之外,只有世家子弟等会玩的才会练,不少世家还会结伴骑马狩猎,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以及有趣。
舒浅思索片刻没反对。
她还觉得她自己也可以试着学一学。
姚旭对拿下津兴坡是很有把握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和教中人的配合,万一出了点差错,人在战场上都要靠着自己本能来想出法子逃脱。当然,有的人甚至临到战场,会有更好的御敌方式。
两人再就细节方面好好讨论了一番,舒浅想事情极为细致,对于每一种自己可以想到的可能性,都完善了一下解决方式。
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只说明计划不够足够完善,没考虑过有变化这种可行性。
……
津兴坡。
师公仲面上不愉,带着点恼火看向自己的兄长师公伯:“大哥,我们在这里守下去,迟早都会惹上朝廷。如今不趁着朝廷不关注,赶紧拿下一点天下,回头我们只有等死的份!这和在师家有什么差别?”
师公伯皱起眉头:“你明知道道义上不妥。”
师公仲用力拍了一把桌子,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有什么不妥,子弑父都成了,这天下本就是谁拿到了谁就是胜者,这种关头讲什么道义?”
师公伯不言。
“讲道义,呵。你丢下自己亲妹的时候,怎么不讲道义了呢?”师公仲冷笑起来。
师公伯的火气也上来了,呵斥起自己的弟弟:“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师华跟在我们这边成什么样子?你看军中有女子么?”
师公仲听他放狗屁。
道义,道义。
行军打仗都讲道义,那还打什么仗?
这对兄弟吵架,一群被招揽的人也不好插话。
而师家还有几位长辈,此刻心里头一样分成了几派。
一派觉得师家嫡长子说得对,一派觉得师家的嫡次子说得对,还有一派觉得这么吵怕是这两人都不能成事。
角落里两个年前才被招揽来的人正在低声嘀咕着。
“哎,你说咱们来这儿多久了,整天就听吵这个吵那个的,连第一个打哪儿都没决定呢。”
“还打呢?这师家本来就是得罪了先皇逃出来的,本来反先皇还有点名头可用,现在,难咯。”
“不打你在这儿干嘛?”
“吃饭啊,不种田就能吃饭,你吃不吃?”
“……吃。”
“对嘛,和日子过不去干什么?等吃得差不多嘞,再回去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寻个赚点钱,这不就一辈子过了。”
能活到四五十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着呢?
上头吵架,下头嘀咕,这个氛围根本不像是在商讨。
“报————”
有人冲了进来,将手中的物件放在了地上,低头跪下:“小的有事禀告。”
师公伯和师公仲暂时停下了争执。
师公伯看向那人:“什么事非要这会儿来禀告,没见着我们这儿人都在忙么?”
那跪着的人稍有不安,可还是低着头开口:“可,可河里的鱼出了点问题?”
鱼出了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那跪拜的人身上。
那人吞咽了一下口水:“平日里这河里有不少鱼,大伙儿见着粮食里没什么油水,就抓两条烤着吃。可今天河里头抓出来几条鱼,肚子里都被塞了布条。”
肚子里塞布条?
师公仲到底还是读过不少兵书的,对这种计谋一眼看透,冷呵:“是不是上头还写了字?”
那人顿了顿,还是摊开了自己包裹着拿来的鱼,以及鱼中的布条。
布条浸染了水,已是全部血红了。
“没有字,只是全部都是红色的。”他小心翼翼禀告着,“有一条上,还有一朵小绣花。”
那可比有字还让人觉得惊悚。
红色,是想要警告他们逆反了新帝,还是想要警告……
他们透过小绣花,想到了自己扔下的女子们。
在场不论是谁,脸上都神情惊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姚旭:【挥笔】不就是夸人么,我行。
舒浅:【尝试剖开了一条鱼】……这红字化掉了。
姚旭:……
师华:【拿出针】我来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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