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已经?自觉地去收拾茶几上被她拆到到处都是的乐高零件,脉脉温情的灯光下?,漆黑的发梢上挂着几颗闲散的雪粒。
她慢慢走过去,“外面下?雪了吗?”边说还要边玩着,手指插在他的发间,一搓,那雪又化成了她指尖的滴水。
李铮将手前的乐高零件按类别放回去,“嗯,天黑了之后下?了点小雪。”
“这里过年?的时候会下?大雪吗?”黎砚知松开他的头发。
李铮停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前年?好像下?了一场大雪。”他对这些事情的注意力实?在匮乏,之前他的冬天都是在各种雪场里度过,在他的认知里,冬天就?是被雪包裹的。
那和自然天气无关。
“是想玩雪了吗?”
黎砚知视线偏移过去,“不想玩。”她对大多数极端的天气都不喜欢,有?时候,天气也是一种变故,会改变事件的动向。
她对所有?秩序之外的东西都深恶痛绝。
她这几天迷上了乐高,经?常一下?午一下?午地对着图纸将实?物拼出?来,再亲手拆掉。
看着李铮一点点收拾她弄得一片狼藉的茶几桌面,她笑?了笑?,话里却?多了层意味,“我想玩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哥哥。”
李铮后脊一僵,随后是无边无际的难堪。
不为?别的,只是黎砚知在说出?这样作?践他的话的那一刻,他心?中依旧惯性一般地想要对着她摇尾巴。
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对黎砚知那种病态的,夹杂着朝圣心?态的狂热都像剜不去的毒瘤。
他低下?头,走投无路地开始装傻,“乐高吗?正好我今天路过乐高店,买了树屋,”他不敢直视她,只是抬手往进门的架子上指了一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黎砚知很?轻易看破他的那点弯弯绕绕,瞥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回房间了。
李铮叹了口气,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清理布,将茶几里里外外擦了一遍,随后又去拿扫帚。
其实?他已经?很?累了,餐厅里的活还算轻松,可工地上的活基本上就?是在用体力换钱,可是他现在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各种情绪就?会将他拖进深渊。
他只能弓着腰,不知疲倦地忙碌着。
黎砚知回到房间自己吹了头,才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她知道这样突然走掉可能会让李铮胡思乱想。
不,他一定会胡思乱想的。
可这和她有?什么干系呢,她就?是要他们时时刻刻去猜她的喜怒,战战兢兢地复盘自己的过失。
果不其然,她刚躺到床上,门外隐约传来一阵走走停停的响动,和刚才那副大扫除的架势完全不同,拖拖拉拉,一点也不干脆。
甚至一条细长的人影透过地面上的门缝延伸进来。
李铮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的行?迹已经?被光影透露,那影子晃来晃去,一会大一会小,莫名让黎砚知想到那种折了飞机耳的小狗。
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门板上终于蔓延开一声试探的响动。
黎砚知下?床去开了门,李铮耷拉着头跟进来,那张脸一看就?底气不足。看着黎砚知干燥的头发,那张脸就?更虚了。
“你?自己吹过头发了,”他讪讪一笑?,手里的吹风机瞬间像一个烫手山芋。
黎砚知盘腿坐到床上,她的肢体修长,即便是这样的坐姿也显得舒展。她不接他的话茬,只是淡淡看着他。
她擅长让别人体味局促,就?如此刻。
“对不起。”李铮偏开视线,他知道在黎砚知面前迂回是无效的。见黎砚知还是不理他,他声音更低,“对不起。”
黎砚知抬了抬眉,很?有?耐心?,“哪里对不起我?”
“你?问我问题我不应该装傻,不能装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下?倒是黎砚知开始装傻了,她显然没玩够,非常精确模仿着李铮扮蠢的样子,“什么问题?我问了什么问题让你这么为难,我怎么不知道。”
李铮被臊得脸一红,只好老实?回答,“你?让我猜你?想玩什么。”
“哦,”黎砚知轻巧地笑?了一声,“那你?猜出?来了?是什么?”
李铮瞬间气短了,“我说不出?口。”
他是真的说不出?口,就?算是之前绞尽脑汁地想勾引黎砚知的时候,他在语言上也是偏于保守的。
他几乎气若游丝,“而且,我们不能再那样了。”就算要玩他,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玩了。
李铮说话总是这样遮遮掩掩,黎砚知听都听烦了,“知道了,再那样我们就?是乱/伦,真烦,每次都要说说说。”
“我又没说要你?给我舔,”她忍不住口出?恶言,“倒是你?,对你?那点小伎俩还挺自信,觉得我非你?不可,知道现在市面上女人用的玩具都升级到第?几代了吗?”
黎砚知说话本就?一板一眼,什么话一过她的嘴,都像是灼灼真言。
李铮听着黎砚知直白的奚落,本该如释重负,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仍旧沉甸甸。
提心?吊胆的时间长了,器官似乎也有?了新的习惯,新的位置。
他感觉身体某个角落很?不好受,有?点喘不上气来。
黎砚知再看他那张脸,一下?找到罪魁祸首,“犯错的本来就?是你?,你?要是不想让我动这个心?思,就?不该长出?这样一张脸。”
她没忍住站起来,考究地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的脸在她的视线里完整把玩了一圈。
并且相当敏锐察觉到李铮的脸比之前还白了一个度,已经?都快透明了,显得有?些病态。
她大力搓了一下?,没掉粉,立刻下?了定义,“真不想勾引我的话,你?还偷偷美白干什么?”
要真是狠了心?往丑了打扮,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归根结底,还是他这张漂亮的脸蛋招惹了她。
黎砚知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他只觉得自己像被点化一般,突然就?开窍了。
终于从这样一个循环的死局里看到破局的可能。
原来,原来只要他变丑就?能回归和砚知正常的兄妹关系。
原来只需要这么简单。
“砚知,我知道了,”李铮抬起头来,一双褐色的眼睛莫名的神采奕奕,他笑?了笑?,“等我一下?。”说完就?小步跑了出?去。
他太?兴奋了,几乎是头也不回,头一遭忘了在黎砚知面前应该遵守的规矩。
他不是自由的,没有?黎砚知的允许,他不应该这样失礼。
可黎砚知并没有?生气,甚至相当宽容地勾了勾唇角。
一分钟之后,李铮重新站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