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花店规模不算大,生意也不算好。
情人节当天,写完作业的乔岁安同学被她亲爱的母亲塞了满满一怀包装好的单支玫瑰,套上件白色纱裙,打扮成花童丢到步行街卖花。
丁斯时刚和小伙伴打完篮球回来,穿着身红色篮球服,白色袖口,衣服上白色字体标着数字23,额上系了根橙黄色发带。
夏季闷热,他攥着硬币,就近找了家小卖部买了根冰棍。
今天步行街上人格外多,他不懂什么情不情人节,只知道一男一女人来人往晃得他眼睛都快要花掉了。
他捏着冰棍出了小卖部,目光落到某处,突然一顿。
一个同龄的小女孩抱着玫瑰们,坐在路中央的花台上,扎着双麻花,裙摆到小腿,随着腿部晃动摇曳,噘着嘴耸着肩,百无聊赖看人来人往。
丁斯时盯了半天,终于确认坐在花台上那位是乔岁安,迈着腿绕过人群小跑过去。
乔岁安被突然闪现的他吓了一跳,怀里的玫瑰们差点跌下去,她赶紧抱好。
丁斯时低头看看玫瑰,再抬头看看她,问:“你在干嘛?怎么不回家?”
“妈妈说今天什么情人节,要我把这些花卖出去。”乔岁安眼巴巴看着他手里那根冰棍,吞了吞口水,“你手里的冰棍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不给。”丁斯时舔了口冰棍,“妈妈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乔岁安嘴角往下一撇。
他顿顿,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卖呀?”
“我不知道怎么卖呀。”她愁眉苦脸,声音也小小的,“我不敢去问那群哥哥要不要买花,好尴尬哦。而且突然跑过去这么问,会不会不礼貌?”
丁斯时又舔了口冰棍,乔岁安盯着,嘴角又往下降了点。
丁斯时无视了她眼神里浓浓的渴望,歪着头想了想,指着她怀里的玫瑰,问:“是只能卖给哥哥吗?”
“啊?”乔岁安被问得一愣。她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情人节,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卖玫瑰,她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妈妈说的话。
乔妈当时人瘫在躺椅上一手玩着消消乐,一手捏着瓜子磕,语气随便:“嘴巴甜点,就跟人家说,哥哥,给姐姐买朵玫瑰啊,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这样,懂不?”
乔岁安皱着眉头思考了一回儿,随后严肃道:“应该……是的。”
“那你一朵卖多少钱?”丁斯时问。
“妈妈说,”她腾出一只手比划了下,“一支十五哦!”
丁斯时的目光在她怀里转悠了圈,沉思片刻,突然严肃道:“帮我拿一会儿。”
他把冰棍塞她手上,扭头就跑。
乔岁安欲言又止,张望了下,丁斯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她迷惑地眨眨眼,低头直愣愣盯了两秒手里那根冰棍,丝丝凉气溢出来,她又不争气地吞了下口水。
……
半个小时后,丁斯时攥着小钱包气喘吁吁跑过来时,乔岁安手里只剩下冰棍的棍了。
“……”丁斯时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手里的棍,“我只是让你帮我拿一下!”
乔岁安眼神飘忽,露出个心虚的笑,酒窝浅浅。
好在丁斯时也没太计较,只是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他垂头,拉开小钱袋的拉链,小心翼翼掏出两张百元的毛爷爷、两张十块的还有五个硬币。
“喏。”他道,“你的花,我都买啦!你可以回家啦!”
乔岁安呆住了。
“你你你……”她又感动又震惊,望着他手里的毛爷爷,最后化为一句,“你怎么有那么多钱?”
“过年压岁钱攒下来的呀。”丁斯时疑惑,“你不是也有压岁钱吗?”
“妈妈说她把我的压岁钱存银行了。”她扬起脸,道,“妈妈还说等我长大了,就能存一笔巨款了!”
“阿姨骗你的。”他早就看清了这群大人的真实面目,冷笑一声,“她估计拿你压岁钱买化妆品去了。”
她又是一愣,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压岁钱真的没了,嘴角往下一耷就要哭,大声反驳:“你才骗人!”
“爱信不信。”丁斯时翻了个白眼,又把手往前伸了伸,“把钱拿走,玫瑰花给我。”
乔岁安要哭不哭,哼着鼻子数了数怀里的花,一共十五朵,她眼睛上瞟看着天算了半天,嘴里念念有词。
“两百二十五块。”丁斯时催促,“你是没背过乘法表吗?算那么慢。”
她鼓了鼓嘴,把视线收了回来,又大声反驳:“是两百十块,最后一朵不卖给你!”
她大声,他也跟着大声,睁大了眼睛气鼓鼓的:“为什么不卖?”
乔岁安跳下花台,她从他掌心挑出两张一百和一张十块的放进自己斜跨着的小包包,又挑出一朵粉色玫瑰,剩下十四朵全部塞到他的怀里。
玫瑰的香味扑面而来,丁斯时下意识接过一怀玫瑰,就听她理直气壮地超大声说:“因为这朵我打算送给你呀!”
丁斯时一怔,气焰一下灭了,他眨了下眼,耳尖微红,声音也轻了下来,他垂着长长的睫毛,带点结巴:“为……为什么送我?”
“因为你买了十四朵。”乔岁安把剩下最后一朵粉色玫瑰花双手递给他,很是郑重,“喏,感谢嘛,我还是会的。”
丁斯时抿了下唇瓣,接过那朵粉玫瑰,小心翼翼地把它插在玫瑰的最中间,没有齐平,比其他玫瑰高了一截,很是醒目。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看起来很可爱。
丁斯时抬起眼睛看她,努了努嘴:“嗯……好啦,现在我买了你所有的花。”
他弯起眼角:“叫我哥哥。”
比丁斯时大了一个月的乔岁安:“……”
乔岁安伸手:“粉色玫瑰不送你了,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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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头疼欲裂,脑袋都晕晕乎乎的,丁斯时推开房门,爸妈不在家,要么是去约会,要么就是加班。
他踩着拖鞋到电视柜旁边,弯下腰抽开柜门,从里面拿出根体温计,含嘴里量了下。
38.6。
果然是发烧了。
好在今天周六,不用上课。
外头的天阴沉沉的,实际上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天却暗得像夜里。
丁斯时吃过早饭后,翻了下药柜,打算吃点退烧药再睡会儿。结果翻了半天,不是过期的,就是过期的。
他叹气,只好换了身衣服,把自己裹严实了,勾过钥匙塞口袋里。右手小指像是被什么圈住了,他抬起来一看,是一个毛茸茸的兔子戒指,耳朵一蓝一粉。
丁斯时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摘下来。
他在门玄关处换了鞋,突然听见门外一声重重的跺脚声。丁斯时皱皱眉,手指拨开猫眼盖。
透过猫眼,就见乔岁安拎着个垃圾袋在门口来回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