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水水还记得赫连生刚才暴怒,若不是被惊尸横插一脚都不知道如何糊弄过去。不管如何,本来他就对她有疑心,这下子疑心更重了。
她道:“怎么不疼,当然疼了。”
李观玉心疼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赫连,你陪她去趟医馆。”
赫连生:“滚。”
刑水水:“不用不用。”
李观行在一旁煽风点火:“阿姊,我也觉得她应该去医馆看看脑…肚子。久病不医容易会成大病。而且医馆这地方人多嘴杂,或许还能顺便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不然你看看她,成天不是在喊救命就是喊疼,这像话吗。”
李观玉:“慎言。”
刑水水歪头看向赫连生,小声说:“赫连生,还是不用去医馆了吧……说不定一会就好了。之前都是这样。”
“怎么不去?”
少年勾唇,眸底尽是冷意,“正好让大夫看看你肚子怎么个疼法。”
好讨厌的一个人。
仁德医馆是城中有名的老字号,附近上了年纪的老人有病没病都会进来坐会聊天,配几副药茶,或听学徒捣药。不同于外面,里面很清净。
刑水水刚坐下,就有学徒给她倒了杯热茶。她左顾右盼,开始坐立不安。
等会该如何装过去?
赫连生抱剑打量医馆里的人,大家一看他手里的剑全部都绕着走。刑水水看不下去了,牵强道:“你要不坐一会?”
赫连生一坐下就开始折磨她,不是故意把她的茶水移到很远的地方就是从头到脚审视她。刑水水想,应该是在找自己身上有什么法器吧。
她伸手去够自己的茶水。
那这死捉妖的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把敛息符贴在肚兜上。
盯吧,让你盯个够。
大夫一来便是这奇怪的氛围,左看看,右看看,了然地放下衣箱:“小丫头莫紧张,老夫来给你把把脉。”
刑水水伸出左手,大夫示意她把袖子往下捞一点。
可把衣袖往下拉,映入眼帘的却是几道狰狞的疤痕,这是……鞭痕,刑水水才记起来,原主是妖怪的原因在墨家总是被人欺负,这些鞭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赫连生问:“怎么弄的?”
刑水水想了想:“之前为了吃饭被抓去修城墙,他们嫌我力气太小,就用鞭子打我。”
满嘴谎言,没一句真话。
“是吗?”赫连生冷笑,“我看你指腹光滑细腻,可不像干过苦力的样子。”
刑水水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好在大夫解围:“虽还不能确定病因,但你这脉象薄弱,身体很虚,平时要多注意调养一下身体。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刑水水想了想:“吃了烧饼……”
大夫摇摇头:“难怪闹肚子,以后一定要记住,注意膳食均衡,不能只吃烧饼!”
刑水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大夫还怪有趣的,算是糊弄过去了吧。
大夫又对赫连生道:“小郎君你也记着点,虽然你们年轻人能折腾,但你家这位……”
关键词:你家。
赫连生:“?”
刑水水:完了。
回头撞见少年阴冷的脸,大夫也意识到什么,表情一僵,飞速收拾箱子:“没……没什么大碍,老夫……老夫先走了,去给她开方子。”
这边又剩下他们俩人。
刑水水为了缓解气氛,说道:“既然没什么大事,我们就回去与观玉姐姐汇合吧。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你们的事。”
跟赫连生待着没一点安全感,凉薄,多疑,还会把自己当活靶子溜。她怕自己会被暗杀在这。
赫连生不耐道:“你不是都已经耽搁了?”
刑水水乖乖躺着。
“对不起。”
她总是这样,一怕惹他不高兴就说对不起。低颌望着他,生怕与他纠缠太多。
赫连生压抑着怒火,冷冷道:“别让我再听见你口里说出这三个字。既然还能说话,那就没事,没事就起来走。”
刑水水不明白他又生什么气。
明明都没惹他。
她抬眸,少年冷冰冰盯着她。
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对人这么凶。
赫连生居高临下道:“没听见?你耳朵也聋了?”
刑水水忙从软榻上爬起,赫连生突然伸手迅速将她往旁边一扯。
少女双眼微睁,裙摆翩跹。
几乎在那瞬间,刑水水感受到一只飞箭几乎穿透飘起来的衣裙,紧贴着后背划过。可以想象,要当时自己没有离开软榻会发生什么。
她惊出一身冷汗。
有病吧!原主孤家寡人,这肯定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把握暗杀赫连生就暗杀自己是吧。
她指着身侧:“那边!”
赫连生长剑早就出鞘,割破层层布幔直飞向箭射来的地方,整个医馆都是布幔撕裂的刺啦??刺啦??还有学徒与大夫们惶恐的神情。
然后,刑水水看见最后一层布幔溅上了血花。
好快的反应速度!
她跟着赫连生跑过去,浑身是血的黑衣人被一把银剑钉在墙上,鲜血顺着剑身不断往下滴,刑水水鞋底都沾上他的血。黑衣人即便是全身抽搐着,也不忘桀桀地笑,好似没有痛觉的傀儡一般。
赫连生冷冷盯着他,“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不在世间之人。”
赫连生握着剑柄上抬,更多血液从黑衣人胸前的窟窿流出,医馆的人早就被吓得到处乱窜。少年勾唇冷笑:“给你资格在这花言巧语了吗?”
黑衣人:“无知小辈。”
刑水水在一旁叉着腰:“你为什么杀我,我就是一介孤女!从小没爹没娘的,谁也没招惹过!”
黑衣人鸟都不鸟她,只对赫连生道:“我家主人说……我们各退一步……你们回你们的灵山……我家主人就此收手……再继续查下去对我们都没好处,真相压根就不是你们能接受的。”
赫连生道:“行。”
黑衣人都有些意外。
少年勾出一抹讽笑:“那就查下去??好让你这个装神弄鬼的主人早点去死。”
黑衣人剧烈挣扎,眼睛变成了灰色。这个人其实早就死了,只是被人下了傀儡术,和那时候的野猫一样。
刑水水看着他胸前鲜血淋漓的符咒沉思。
他这主人这么大言不惭的吗?还什么连灵山都无法接受的真相。
这么多年,灵山屹立不倒,除了妖王基本上不放在眼里,她就只听过一件能让灵山震怒的事:
灵山古老修真世家之一的上官家少主迎娶表妹。谁知万年老变态杜谛竹早看上他表妹的美貌,于新婚之夜斩杀新郎。表妹第二日醒来,才发现昨晚的枕边人是杜谛竹假扮的,怒上心头。
此事一禀报灵山,顿时引起轩然大波。表妹上官候月亲自带圣物浮灵镜去无相山围剿杜谛竹,谁料杜谛竹献祭千年修为用镜术抵挡,围剿失败。灵山整整破防了大半年。
她盯着黑衣人皮肤上的血符发呆了许久。
赫连生抽回剑,声音冷冷:“你认识?”
刑水水回神,躲到他身后嘟囔道:“这东西血淋淋的,一看就是你们修真人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认识?”
“我只是……我只是……”
刑水水吞了口唾沫:“吓傻了。”
少年盯了她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而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刑水水一哆嗦,习惯了他凶,突然笑起来怪毛骨悚然的。
来医馆打了个转就差点被暗杀了,刑水水一见到李观玉就开始哭诉,李观玉听后自然是又愤怒又心疼,李观行在一旁阴阳怪气:“哟,还差点被暗杀了,我看你这会不是挺活蹦乱跳的吗?”
刑水水可怜兮兮地把衣服上的破洞展开给李观玉看。
李观玉看了眼李观行,道:“你最近怎么越发刻薄。回山后自觉面壁三天。”
李观行瞪着眼,对刑水水做了个口型:死女人。
灵山世家本来就各有专长,关家擅术法,上官家擅毒,赫连家擅剑,李家擅傀儡术。黑衣人的尸体无人认领就一直停在官府。李观玉一亮灵山玉令,无人敢阻拦。
她仔细查看一番尸体上的咒符,面上竟多了一丝怒意:“世间竟有如此拙劣之人。”
李观行在一旁脸色难看地解释:“倘若是民间傀儡术自然有迹可循,但这背地里作恶的人居然敢模仿我们家的傀儡术!还模仿的这么拙劣,这个坤卦还画错了!”
刑水水摸着下巴道:“万一就是你们家的人呢?”
李观行反驳:“你血口喷人!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刑水水没说话,那就要问本人咯。
赫连生一向没什么耐心:“说重点。”
李观玉忧心忡忡:“若那人傀儡术到这境界,这里的一草一木,可能都是监视我们的傀儡。”
赫连生冷笑:“真是废物。”
不敢正面来,只敢躲在背后。刑水水还是挺赞同赫连生的评价。
哒哒哒??
耳畔传来急促脚步声,有人正慌张地往这赶,众人回头,瞅见一个打着灯的小丫鬟,从服装和发饰能看出自高门。小丫鬟一看见他们就双眼放光,跪在地上乞求。
“仙人救命!”
“求仙人救救我们家!”
李观玉顿时就受不了,温声道:“姑娘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可以站起来慢慢说。”
小丫鬟不肯起来,跪在地上道:“仙人们不是说玉雕招妖祸,如发现奇怪的立即上报。我家家主本来没当一回事,谁知今日申时收到一个模样很奇怪的玉雕,撞了邪了!怎么丢都丢不出去!就让我来请各位仙人!一定要救救我家家主。”
刑水水算了下申时,正好是自己刚从医馆出来后不久。
这么嚣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