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剑,出。”
这是刑水水第一次听赫连生喊剑名。
她眼见着赫连生手中的银剑飞出,不同于以往,这次无论在速度还是气势上都令人连连惊叹。银弧如星雨般闪过,生出的朵朵桃花成煞,虽美却处处透露着危险,剑意铺天盖地压下。
城主脸色一变,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如今的修为。
“天师?”
“你居然是天师!”
“这是赫连家的剑法。你是赫连家的人?怎么会,年纪轻轻造诣就上九重!这不可能!”
上百根傀儡丝断裂,似流星般坠落,这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摄魂阵也随着阵眼被破坏,逐渐消散,天空压着的乌云间渗透出些许惨白日光。
“我说过,你只会死的更惨,”赫连生提剑慢慢走向他,居高临下道,“这辈子不长眼,下辈子注意点便是。”
他剑抵着对方胸膛,唇角泛起冷意。也不急着下手,对方后退一步他就前进一步,似乎很喜欢折磨人。
正当赫连生实在没耐心要动手时,城主捏住剑尖,声音阴冷:“我们还会再见面。”
傀儡丝尽散,城主的眼睛从无畏转为迷茫再到害怕。他瘫坐在地上望着赫连生的桃源剑,刚才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大人,大人饶命!”
赫连生一脸扫兴。
刑水水捏准时机跑过来问:“你和那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府内会有摄魂阵?”
城主:“小官……小官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赫连生剑抵着他咽喉:“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城主吓得魂飞魄散:“别别,别杀我!我是有苦衷的啊。是那鬼仙自己找上门,拿我一家性命逼我的:我的小女儿啊,这么命苦!还这么年轻就被他夺去了性命,他说只要我按他的吩咐做,事成后就会给我长生不老药。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只是按着他吩咐做!”
李观行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按着他的吩咐给人家送去灭人满门的玉雕?与他狼狈为奸,害死这么多条性命还布下邪术阵。他叫你吃屎,你怎么不去?”
城主:“大人,大人我也是被逼的啊!我也不想这样做,你想想看,他是鬼,我是人,我一个肉体凡胎的怎么能斗得过鬼?”
李观行抱手:“油嘴滑舌。我们李家上一代的时序叔和罪恶多端的阴山老祖还是好兄弟,他在大是大非面前照样没失去原则,一发现关阴子修邪道就向灵山检举。你又做了什么?”
城主冷汗岑岑:“小,小官就是个九品芝麻官,上有老人,下有妻儿,怎么能和李仙人比呢!况且小官的女儿都被那狗东西搞没了,我也恨啊!仙人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女儿报仇。”
李观玉叹了口气:“观行,算了,何必苦苦相逼,要恨只恨那妖物太过狡诈。”
李观行:“阿姊!他害死这么多人,刚刚还想对我们下手。”
李观玉道:“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不管,这世间总要有王法,要不然那些邪修走狗个个都喊冤了。我会传信给这地方的刺史。让他们来处置。”
城主顿时脸色苍白。
刑水水看着这对姐弟出神,感受到袖下栖瞳的杀意,才发觉赫连生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她调整好状态,回头开始自夸:“我是不是很机灵?若换做别人肯定得犹豫。”
刚才没有犹豫就是个很大的破绽,若不是前世见过天师的实力,自己还真不会这么果断。
赫连生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留下很刻薄的一句:“是呢,你还是留着力气对着李观玉说这些废话。”
虽然一如既往狗嘴吐不出象牙。但没别的试探。
刑水水暗自松了口气。他没有怀疑就好。
一行人走出城主府。天气难得好这么一天,日头当空,白云鎏金。摄魂阵未破之前,整个天空都是阴阴的。
李观行道:“我就说这地方的天气有点怪,成天阴阴的跟要下雨似的,阿姊你最开始还不信。”
李观玉笑道:“自是不如观行。”
李观行道:“胡说,阿姊天下第一。”
刑水水不想听见他说话,往旁边走了一点。李观行不爽道:“事情差不多解决了,你还跟着我们干嘛,难不成要跟着我们下酆都?”
刑水水道:“到处都是妖怪,你们身边最安全,我不跟着你们跟谁?”
“你倒说说哪有妖怪?”
刑水水无辜:“谁跟我说话谁是妖怪。”
“你!”
只有李观玉忧愁:“幕后之人见过水水,难免会起报复对她下手,事情尚未解决。”
刑水水笑道:“观玉姐姐,还是你好。”
李观行:“跟就跟,到时候阴差出现吓死你!”
刑水水面不改色,阴差……?还好吧,都没赫连生吓人。
临近饭点,他们找了家酒楼,那地方已人满为患,菜品点心色香味俱全。
这时,天已经黑了。
李观玉通过小二打听到最近要办丧事的人家,用灵鹤给那家的主人传信。
刑水水很好奇灵山是如何找阴差借道。毕竟前世阿姊死后,她也曾不死心想下阴间看一眼。
听说只有灵山人才有这种沟通阴阳两间的术法,即便离火山庄当时和灵山不对付,她还是去求。百年前的山主长什么样她早就忘记,只记得山主让她跪三天,她跪了,他们言而无信。他们用着三天时间布下天罗地网,等自己逃回离火山庄时受了重伤。
也不知道赫连生的师父是不是当年那个讨人厌的老匹夫。
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类人,师徒俩都一样讨厌。
“吃饭就吃饭,看着赫连生发呆发这么久,难不成你看上他了?”李观行语出惊人。
赫连生抬眼,眼神很冷。李观行面前的碗瞬间碎成飞灰,他立即跳起来告状:“阿姊,他至于这样吗?不就是开句玩笑。”
刑水水回神,二话不说就哭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犯得着拿姑娘的清誉开玩笑吗?”
李观玉当即就生气了:“给水水道歉!这种话下次不能说了。”
李观行十分委屈地看向自己的姐姐,老半天才凑出个:“对不起……”
刑水水:“没听清。”
李观玉:“再说。”
李观行咬着牙道:“对不起!”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赫连生冷声:“我没听清。”
李观行不敢惹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对不起三个字,惹得周围人连连回头。
“你没事做就和你这个废物姐姐去练练法阵,免得下次遇见连阵眼都看不出来,给你们师父丢人,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见不该说的话,”赫连生看向他,满是讥讽,“如果有第二次,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说话无比嚣张,李观行就算气也只能憋着,刑水水看着他胀得跟河豚似的脸,差点笑出了声。
赫连生就看向了她,刑水水知道这人是个无差别攻击的,低头看碗里的鱼。
少年道:“你不是想要我夸你机灵?”
刑水水疯狂摇头。折寿。
赫连生垂眼,她吃的很清淡,碗里都是秋葵、青菜叶、清蒸鱼,虽然桌上有甜酒,但她也只是给自己装了杯清水。
他勾唇,突而叫住店小二:“上杯雄黄酒。”
李观玉:“赫连,你这是为何?”
刑水水抬眸,有种不祥的预感。
雄黄酒……这不是白蛇传里白娘子喝了现原型的那个吗?
赫连生眯眼:“你看起来很紧张?”
原来他一刻都没停止怀疑,真是难为他了……
雄黄酒很快就上桌,刑水水很不喜欢这刺鼻的味道。她放下筷子,小声说:“我不喝酒的,我酒量很差。”
她把酒杯往边上推了推,赫连生推回来。
“酒都上了,你跟我说不喝?”
赫连生勾着笑,明显快没耐心了。他盯着她眼睛,声音冰冷:“别跟我讨价还价。我让你喝就喝。”
刑水水愣愣看了他一眼,赫连生毫无恻隐之心,笃定了了她今天必须喝。
沉默半晌,刑水水端起雄黄酒喝了一口。
李观行也紧盯着她。他其实也早觉得刑水水怪怪的,赫连生又怎可能是瞎子,几次三番针对她想让她走,她却傻呵呵跟着。是不知道赫连生多薄情吗?
雄黄酒下肚,喉咙跟被火烧过一样,辛辣的感觉令刑水水不适地微阖眼。
喝下去,没变。
一刻钟,没变。
在场人都很意外。刑水水还是那个刑水水,就是看起来有点东倒西歪。另外半杯雄黄酒被她用手“不小心”打翻,酒水泼了赫连生一身。
少年白衣沾了酒污,低头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
她不太好意思地对着他笑。
李观玉甚是心疼:“够了。人家都难受成这样了,我先送她回房。”
刑水水本人其实清醒的很。
雄黄酒吗?就是那个前世杜谛竹千方百计骗她喝的东西,就是觉得逼她现原形容易对付,结果酒喝了,人没事,后来才明白,雄黄酒只对动物类的妖有效,桃花妖是植物。
蠢货!说这群灵山人没见过世面就是没见过。
她黏着李观玉,笑道:“观玉姐姐真好,观玉姐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这酒真的不好喝,不明白他为什么偏逼我喝。”
李观玉欲言又止,刑水水想的却是,终于可以摆脱赫连生这个难缠的人了!
赫连生看她还笑得出来,莫名烦躁,他站起身,拽住刑水水的胳膊。
“走。”
刑水水一脸懵。连环计?他又弄什么幺蛾子?
越这样,赫连生越想让她哭,冷笑:“不是要人送你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