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长剑虚指,双手裹握,将刃筋笔直的朝向齐青崖,他毫不客气的迈腿前屈,双手握住的长剑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完美弧线。
正手全斩,这是梅耶长剑里的基础剑技,同时也是威力最大的,调动了全身力量的正面攻势。
弗兰克在一次和东洋浪人的比试之中,仅仅靠着朴实无华的正手全斩就让对手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对手是齐青崖。
当——
金属对碰的响声宛如雷霁,棍尖和剑尖就像是针尖对麦芒,在两人不遗余力的推动之下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竟是相对静止,纵然弗兰克有着机械手臂,但面对齐青崖结实的肉体力量仍旧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弗兰克棕褐色的眼睛微微放大,原本他认为只有孟得铨才配被他当成真正尊敬的对手,没想到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荣国人竟然也能有着这般造诣。
然而齐青崖给他的惊喜远不止于此。
没等到弗兰克再次挥剑,齐青崖便迈步向前,抡起的长棍在空中画出了一道黑色扇面,裹挟着风雷之势朝着弗兰克的上半身铺天盖地的砸去。
弗兰克双手转动长剑,机械臂的齿轮发出了细如蚁啃的绵密声响,手指紧紧地握住剑柄,就连皮革都被挤压的变形。
锵——!
处于防守姿态的弗兰克长剑虽然被齐青崖劈得有所下垂,但仍旧是挡住了这一击。
“有点东西。”齐青崖知道这都是机械臂的功劳,不由得刮目相看。
“多谢夸奖。”
得到空隙的弗兰克立马抽腿前压,舍弃了势大力沉的全斩,转而换成了更加灵活快速的半斩。
霎时,仿若打铁般细密的响声像雨点般袭来,弗兰克的剑术十分精湛,在他身前的锥形范围内挥舞的密不透风。
而齐青崖也不落下风,伸手握住长棍中段,手腕翻动之下,两头十分灵活的来回变换。
“梅耶长剑的确有过人之处。”没等一会儿,憋不住的徐四存又开口夸道,“你说他俩要僵持多久?”
“马上。”
“嗯?何以见得?”徐四存并不怀疑自己在武学上的眼力劲儿,“我看两人不相上下,恐怕要再花些时间。”
“怎么会?”伍老大不知道弗兰克有多厉害,但他很清楚齐青崖的脾气。
于是敲了敲手腕,对着徐四存解释道:“他赶时间,下午还有事儿呢。”
伍老大话音刚落,齐青崖便正如他所说,不想再继续和弗兰克耗下去。
于是一个抽身后撤,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同时棍尖拦住了弗兰克想要追击的路线,双脚趟泥而行,身子完全伸展,手臂成了长棍的延长,拖曳之下发出了破空的啸叫。
呼——!
弗兰克敏锐的察觉到了齐青崖这一击的威力,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右手机械臂的齿轮组件终于没有了那般风度,开始疯狂转动起来。
劲风激荡,钢铁铮鸣!
吃过一次亏的弗兰克这一次全力以赴,一点也没落下风,他嘴角微微一笑。
“风声大雨点小?”
齐青崖懒得张嘴,直接用动作回应了他。
长棍先是挑起剑尖,齐青崖借着缝隙擦身而入,完全闯进了弗兰克的攻击范围,可还没等弗兰克欣喜出剑,齐青崖后手便一送长棍,由尾变头,精准无误的悬停在了弗兰克的心口之上。
点胸刺,只隔薄纸!
看着面色陡变的弗兰克,齐青崖收回了长棍,轻描淡写的说道。
“雨点小是小,点中就好。”
梅耶长剑社的社长连忙走上前来扶着弗兰克的肩膀,他原本想和圆桌会一样拒绝这场比试,但他拿了好处,便欣然答应下来。
不过此刻他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心这个从未受过挫折的剑道天才从此一蹶不振,于是出口安慰。
“弗兰克,荣国武术变化多端,哪怕同样是长棍,每个派系也有自己的风格打法,他的功夫只不过是刚好针对你罢了,这场比试...”
一甩肩膀挣脱扶他的手,弗兰克的眼睛里不仅没有丁点颓丧,反而是充满了战意,丝毫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对着齐青崖的背影大声说道。
“我会记住这次失败的。”
正在和万沐春交代自己接下来要去博洛尼亚剑术会所,闹一出“霸王硬上弓”的齐青崖听到这句话,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
怎么这么中二呢?
齐青崖心里想着,在万沐春藏在眼镜下的嗔怪眼神中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回应了弗兰克。
“随你的便。”
......
上一次看到乌泱泱的一群武行的人在维多利亚大路上从西向东,还是孟得铨打通街的时候,如今为首的人变成了齐青崖,但仍旧穿着孟氏掌法研究所的那身衣服。
闻讯赶来的报社记者才刚刚喘着粗气跑到桑博体术会的门口,得知这里早已结束,顾不上捶胸顿足,赶忙撵了出来。剧烈跑动之下,牛皮绳挂着的相机砸的胸口生疼。
他们不用找线人问话,就知道走在中华武术协会会长旁边那个模样清朗的年轻男人就是这次比试的主角。
于是手中相机连按,镁粉像不要钱似的连续喷出火花和白雾。
脚行的人不敢在街面上明目张胆的直视武行中人,但一等到他们走远,就朝着地上啐了口痰。
“有本事的武术家都在军伍里戍边卫疆,剩下这群只知道打架骗皇粮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就是,听说最近海上局势紧张,好几个国家都在...什么责来着?”背上写着“381”的黄包车夫皱着眉苦思冥想半天,终于是一拍车杆,想起来了在北洋女子学堂上中二年级的女儿给他读报时的发音。
“谴责,对谴责!”
“武行这么能打,怎么不去收拾洋人?”
老掉牙的恩怨情仇在国家大事面前顿时被抛弃的无影无踪。
“哎,兄弟,洋人为啥要谴责我们?”
“好一些货船到了黄海边上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有的说是海盗劫掠,有的说是监守自盗,反正都把脏帽子扣到了北洋水师的头上。”
“怎么?接下来又要把战舰开进大沽口,要地要钱?”那人说着,气愤的把帽子摔到了地上,“我呸!还以为咱们是旧荣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