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崖到了双屿湾之后并没有四处走动,而是直接去了巨浪船厂。
见到离别已久的崔佑真回来了,船厂里面的人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脸上都轻松了一大截。
这些天沾了北边战事的福,船厂的生意比往日要好的多,不少人都把主意打到了看似无主的巨浪船厂身上。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要不了多久又会成为之前那般,被诸如金老板这种的人重新接手。
这些眼里面只有利益的商人可不会像和他们一样,都是船工出身的崔佑真那般懂得体恤下属。
虽说崔佑真在船厂的时候,更多也是忙于和各种蒸汽核心打交道,几乎没怎么管他们,只不过是工钱给的十分到位。
试问谁不想拥有一个这样的老板呢。
不过他们也清楚,那个名声已经传遍整片东洋的年轻男人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
只不过有关于齐青崖的传闻大多都是恶名,所以他们也只是敢在齐青崖转过身去的时候,偷偷打量两眼。
生怕这个一言不合就把黑旗帮搅得天翻地覆的男人,随手就将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修复莫斯曼机甲需要多久?”
“寻常机甲为了降低后勤成本,像关节处这种没有技术含量得简单机械结构,都采用的是统一标准的制式零件。”
“但莫斯曼机甲构造特殊,明显是单另的产线,所以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零件进行更换,自己重铸的话不管是时间还是成本都少不了。”
这件事儿从莫斯曼机甲躺下之后,崔佑真就一直在思考,想着要怎么才能够在双屿湾就把莫斯曼机甲给修好。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就是寻找一整块儿的天水合金,然后根据另一条腿的零件尺寸一比一纯手工切割出来。”
“最起码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点了点头的齐青崖知道这件事急不来。
不过他现在也并不是特别需要莫斯曼机甲,于是便开口询问船只的事情。
“船厂里面还有其他快船吗?”
“多的是。”
“这些天来往双屿湾的船只多如牛毛,整个东北边的海域里面只有这里能够落脚歇息,船厂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巨浪船厂的船坞里面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船只,大部分都是出了些问题等待维修的,只有前面那几个腾出位置来的,已经修理妥善了。
“去和这些船只的主人谈一下,我们总不能不打招呼就把别人的船开走,他们要多少钱,照价给就行了。”
这事儿自然是交给了老油条汪执去干。
他十分清楚,这条船要是去了乌山,恐怕很难再开回来。
所以汪执这次也难得没有抠抠搜搜,反而是给了那人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
他拿着这个钱,只要在双屿湾多花些时间到处去打听打听,绝对足以再买一条比他这个规模还大的船。
当然付钱的人还是蔡沅江。
这次出海,洪豆浓毫不吝啬的给了蔡沅江一大笔钱,说起来简直是一个令人咂舌的数字。
毕竟重新开通去往高句丽的航线是蓝海商会的重中之重,马虎不得。
买一艘小船而已,连零头都算不上。
这次去往乌山,齐青崖谁也没带,毕竟双屿湾离乌山路程并不算远,只有大半天的功夫,他自己就足以胜任。
当初从大沽口驾驶着通讯舰逃出来的时候,齐青崖就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开船经验。
开玩笑,后面可是有驾驶着机甲的心炁高手和鱼雷艇在追赶。
稍有马虎,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驾驶的技术自然在这种极端条件下迅速提升。
现在开一艘小船,绰绰有余。
而且这次去乌山,风险还是太高。
齐青崖自己倒是有信心绕过陆走龙升号的主炮潜入进去,但其余人没有他那接近四阶巅峰的心炁指数,跟在一起只能帮倒忙。
反而更加容易暴露行踪。
所以当看到乌山所在的方向火光莹莹的时候,齐青崖便二话不说离开了双屿湾。
在同时来来往往上百艘船的双屿湾近海,这艘小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觉察。
齐青崖感受着起伏的波涛带给船体的轻微颠簸,似乎觉察到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这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坐船,而是从三阶重回到四阶之后,对于心炁的敏锐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就像是聋人重新听到了声音,瞎子重新见到了光明.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齐青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似乎充斥在海面之上的天水废气随着波浪一起在他的四周流动。
只不过他现如今体内的心炁十分充盈,所以并没有多余的地方去容纳这些天水废气。
但他控制着船只的蒸汽核心的时候,所消耗的心炁便会立马被补充上来。
若是说别人是拼了命从空气中拮取天水废气,那么齐青崖就像是被天水废气争着抢着往他的身体里面钻。
其中差别自然不用多说。
越是离得近,越是发现乌山此时有多热闹。
滔天的火光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爆炸顺着海风飘进了齐青崖的
耳朵。
就连停在港口的船只也烧了起来,一艘点燃另一艘,就像是给乌山筑起了一道火焰围墙似的,连成了一片。
好几个已经丧心病狂的海盗把船上的炮口对准了乌山,铁丸砸在房屋上,泛起了一阵灰尘,炸死了几个海盗。
也不知道是谁已经杀红了眼,把炮口的角度调的朝天,连带着焦疃的气派住所也砸了一个大窟窿。
烟尘散去,顺着窟窿往里,正好能看见刚刚钟桂武和郑冲几人商讨所在的房间。
不过现如今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了满地的狼藉。
桌椅板凳连一个完好的都没有,木头碴子里面沾着血,地板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大滩乌红痕迹。
就连天花板上也粘了两片碎肉,不知道是谁的牙齿卡在上面,足以见行凶之人用力之大。
自从郑冲先走以后,这儿的冲突很快也就结束。
毕竟都是现如今黑旗帮中颇有势力的一帮人,谁也不甘心就在这儿交代了性命。
于是乎一走出屋子,便纠集手下。
反正大家都已经撕破了脸,谁他妈还去管报不报仇的事儿?
黑旗帮的未来也与我没甚关系。
大不了多卷一些财物,多抢几条船,离开乌山之后自立门户,靠着原本熟悉的航线也能活得滋润。
拥有这种想法的海盗不在少数。
毕竟黑旗帮一直崇尚着解放天性,那海盗的天性便一直是如此。
贪婪自私,冷血凶残,利益和自由至上,性命都能抛到脑后。
而钟桂武挨了几拳之后也冷静了下来。
他比郑冲好不到哪儿去,也是鼻青脸肿。
就当他想要安稳住局势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已经超过了他的掌控。
而且作为罪魁祸首的郑冲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现在不管他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可红了眼的海盗已经没有能够听进去他话的人。
钟桂武后悔莫及,于是只能咬着牙带着手下,马不停蹄的朝着陆走龙升号赶去。
要是陆走龙升号上起了内讧,那黑旗帮可真就玩完了。
不过好的是,钟桂武毕竟还有一帮忠心耿耿的手下,大几百个人在船上恪尽职守,只听从他的号令。
所以港口里这些船之所以肆无忌惮的胡乱开炮,也正是因为陆走龙升号在钟桂武的管束之下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自然也不会跟他们一样解决私仇。
在陆走龙升号顶层甲板上的钟桂武坐立难安,此时眉毛紧拧,脸上全是挥之不去的烦躁神色。
尽管他心里清楚现在当务之急是安稳局面,可他同样也明白,这些海盗一旦上了头之后全然是不管不问。
就和刚才自己一样。
只有让他们发泄完这一阵之后,才会冷静下来,听得进去他的劝导。
所以此刻的他只能干着急。
与此同时,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早已经萦绕上了他的心头。
虽然郑冲所说的话大多都是毫无道理的诡辩,但关于齐青崖和黑旗帮的恩怨历程却是事实。
那几段话就像一直在他耳边似的,朝着他的脑子里灌。
按照齐青崖的脾气,黑旗帮如此动乱,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他又怎么会不动手?
只不过齐青崖现在没有了机甲傍身,钟桂武并不觉得脱了铁壳子的他,敢一个人闯进乌山来。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做出如此选择。
除非齐青崖疯了。
他甩了甩头,用手指捏着眉心,缓解那有些发胀的脑袋。
良久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隔着夜色远远的眺望向了双屿湾的方向。
然而就在他视野所看不到的地方,齐青崖逆着他的目光已经悄然接近了乌山。
齐青崖封了吗?
不,没本事的人胡乱发泄情绪才是疯了。
而有底气的人去完成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顶多叫做冒险。
冒险,正是齐青崖最擅长的事情。
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艘没有丁点光源的小船,在昏暗的天色之下就像是隐身了一般,融入进了周边的黑暗之中。
打的火热的乌山上仿佛过年了一般,到处都是噼啪响声,爆炸的火光和摇曳的火焰更是牢牢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以至于齐青崖双脚都踏上了沙滩,依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最忌讳的煞神已经走到了身边。
“没想到一个间谍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能造成眼前这幅景象,虽然跟黑旗帮一直混乱的管理分不开干系,但郑冲也最起码占了一半的功劳。
作为一个一直潜伏在黑旗帮的间谍,郑冲不仅从来没有引起过焦疃的怀疑,甚至还混到了高位。
以至于终于让他等到了齐青崖的出现。
借着齐青崖不讲道理的把祝岱夫杀死的契机,把黑旗帮直接拉下了水,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按照之前和郑冲的约定,若是黑旗帮海盗没有去双屿湾找齐青崖麻烦的话。
他就会想尽办法让乌山起内讧,到时候齐青崖趁虚而入,一举将
其拿下。
现在显然是第二种情况。
把脚抬起来磕了磕沙子的齐青崖才刚踏上港口的硬地,紧接着便把目光放在了宛如鹤立鸡群一般停靠在港口里面的陆走龙升号。
无论如何,陆走龙升号都是瓦解黑旗帮的重中之重。
既然有了目标,齐青崖便一刻不耽搁的迈步快速朝着那儿贴近。
一路上到处都是杀红了眼的海盗。
他们有的抱着金银财宝要往船上跑,有的则是身上套了好几件蒸汽内甲,总之一切能够搜刮到的财物,都发了疯似的往自己的怀里揽。
但毕竟人多东西少,总有空着手的人有地方拿刀。
自己辛辛苦苦去搜刮,哪有站在港口上等着别人送上门来的轻松?
特别是要碰上了平日里本就有一些恩怨纠葛的“老朋友”,那么仇敌见面分外眼红,下刀的时候力度都要大上几分。
齐青崖握着如意从这些人中间横穿而过,有不长眼的还想向他挥刀。
才刚刚举起来,自己的胸口变莫名其妙的塌陷了一大块,然后紧跟着便是从喉咙里止不住冒出来的鲜血,以及呼吸越来越困难的疼痛。
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齐青崖终于是抵达了陆走龙升号的船下。
一直到了这儿,他才显得有些突兀。
毕竟其他的海盗就算再怎么失心疯,也不会想着去靠近陆走龙升号。
所以船上原本就高度紧张,满是戒备的海盗几乎在第一时间被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踪迹。
砰——!
根本没有任何示警,子弹毫不犹豫的直冲齐青崖的脑门而来。
但很显然,这种低阶枪手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身子一晃,子弹便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坑洞。
这一下总算把船上的海盗给惊到了,他大声呼喊着同伴。
“敌袭,敌袭!”
听到他的话,周围几个同样拿着枪的海盗面色紧张地围了过来。
他们纷纷举枪,却没有看到敌人的踪影。
于是乎一脸疑惑的问道。
“人呢?”
然而回答他的并不是同伴,而是齐青崖那冷冽的声音。
“在你背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