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窗下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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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特伯雷堡。

“殿下，该休息了。”

碧儿轻声说。

“再等等。”

西泽尔扶着额，因为脑神经受损，他的头现在有些难受。果然还是不能强行催动炽天使甲胄啊，那东西太霸道了。

“已经很晚了，殿下刚刚做完手术，此时应该好好休息才对。”碧儿柳眉微皱，说：“头疼是么？需要我帮忙吗？”

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长几乎无所不能，东方古医的穴位按摩以前也是学习过的。

“好吧，麻烦了，碧儿。”

西泽尔点点头。

可是这种古老的医术似乎也无法将那股脑海深处的刺痛安抚下去，受损的是脑神经，轻则呆傻发疯，重则当场丧命。

“战场太危险了，殿下。”碧儿能感觉到手下少年微微的颤抖，她知道西泽尔这次能活着回来简直是幸运女神保佑。

“我见过从前线撤回国的伤兵……”碧儿说：“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回来的，大多数人都失去了胳膊或者腿。”

“战争就是这样，碧儿。”西泽尔看了眼缠着绷带的左手，感叹道：“哪怕是我这个级别的人也无法保证活着回家。”

“其实我们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比起我们，在北方极地，我们的盟国正在遭受比我们更加残酷的战争，听说他们丢失了大半个远东，死了数百万人。”

“知道远东有多大么？”西泽尔比划了一下：“相当于七个查理曼王国那么大！”

“虽然我知道这无法改变什么，但是西泽尔殿下，请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碧儿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会的。”

西泽尔的声音斩钉截铁。

“为了家，和期待我回来的人！”

“我相信。”碧儿轻轻地揉着，希望能为西泽尔减轻那怕一丁点儿的痛苦。

沉默良久，碧儿突然询问。

“瓦莲京娜公主怎么样了？”

“怎么了？”西泽尔问。

“上次万国盛典，叶尼塞方面显然没有要结束这份婚约的态度，而这个态度在枢机会倒台后显得更加坚定了，毕竟是盖过双方国家国玺的婚约……”

“如果不是战争爆发了，坎特伯雷堡应该会有一位女主人。”碧儿认真的说。

当然是一场政治婚姻，因为这份婚约的背后本身就是双方商议好的政治联姻。

虽然枢机会倒台，西泽尔拥有的权势足以否定一切他不喜欢的协议，包括这份婚约！

但对于西泽尔来说，作为教皇帝国皇储，未来的帝国继承人，他不肯一直单身。

而在西方各国中，也只有瓦莲京娜公主能够与西泽尔结成这桩婚姻，他们一旦结婚，或将是欧罗巴大陆上最具权力和实力的夫妻了。西泽尔·博尔吉亚和瓦莲京娜·罗曼诺夫，教皇帝国和叶尼塞王国，他们将是西方最耀眼的组合。

瓦莲京娜·罗曼诺夫，她生为皇后！在碧儿看来，她才是能与西泽尔一起冲锋陷阵的人！如果西泽尔要娶什么人的话，那一定是瓦莲京娜，而不是碧儿·丹缇。

她知道自己对西泽尔的作用是有限的，能做的也只是照顾他的起居。她只是一枚卒子，卒子要冲到尽头才能成为皇后。

西泽尔没有说话，那个戎装带剑的女孩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瞳光如雪，带着淡淡的忍冬香气，清新寒冷，仿佛凛冬。

美丽、英武、自强。

这是西泽尔对她的评价。

其实他心里深处知道，生命中打动他的第一个女孩并非瓦莲京娜公主，而是那个生活在马斯顿的亭亭玉立的安妮。

她同样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并且还有一双引以为傲的长腿，可在那间学院里，真正让安妮出名的却不是那漂亮的容貌和那双长腿，而是贤惠。

她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女孩。

她会烧制瓷器，会做菜，会园艺，还会带着花去看生病的同学……阿黛尔总戳着他说，哥哥你什么时候去追安妮啊，你什么时候去追安妮啊？

被放逐马斯顿的那些日子，西泽尔真的如同一个普通的马斯顿男孩一样过着日复一日的普通生活，而安妮就像是一缕阳光，照映在了逃离暴权不久的西泽尔的身上，替他驱散了那些黑暗。

让西泽尔能够真正感受到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在翡冷翠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

安妮真的很好。

西泽尔刚来马斯顿的时候，因为提防来自翡冷翠的危险，时刻处于警惕的状态。

可渐渐的西泽尔却能够把所有的不安都抛在脑后，只因为有那个人在你面前。

但这些都只有西泽尔一个人知道，他从没有将这些表达出来，也从未显露于面。

安妮不会知道，自己每天以不同的样子出现在讲堂上，确确实实是吸引过那个男孩的。

安妮不会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孩也想过和她一起在窗下轻声笑语，他并非铁石。

安妮永远都不会知道，西泽尔曾经也会远远地注视她，不是一次，而是很多次。

安妮只知道西泽尔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目不斜视，所以聪明漂亮而又要强的安妮就只有低下头去，纤细的手指像是弹钢琴那样敲打着自己圆润的膝盖。

那时，西泽尔十九岁。十九岁的男孩总会喜欢漂亮的女孩，西泽尔也不例外，何况安妮不仅是漂亮，安妮还那么好。

好到西泽尔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来自翡冷翠，那里并不如表面那般光鲜亮丽，反而充满罪恶，万城之城称号背后是罪恶与权力之都的外号。

她来自远离罪恶的马斯顿，家世虽不如翡冷翠家族，却也显赫。她从小被培养当贤妻良母，她想要的东西都有人买给她，她喜欢的人也都喜欢她……

西泽尔与安妮的喜欢，这不足以称作喜欢，只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的相互吸引。

但不管怎样，安妮的确是第一个走进西泽尔心里的女孩……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和你刚一见面，两人就相互吸引，相互吸引的人不一定是出于喜欢，但喜欢的人一定是相互吸引的。

“是啊。”西泽尔轻声说。

不知是为谁而叹惋。

他本可以有，但他却没有。

无数个雨夜里，他曾幻想过和安妮的浪漫，也思索着与瓦莲京娜公主的婚礼。

可背负了太多东西的他有太多的理由去藏起心中的爱意。这样就很好了，他生命里也许还会有那么一扇斜窗，斜窗下会有陪他看星星或者看雨的女孩。

他们不再说话，碧儿默默地为西泽尔舒缓头部的刺痛，西泽尔默默地远眺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