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会议纪要”看上去比自己背的四级单词还要枯燥,曲佳乐打了个哈欠,手指点在屏幕上:“这儿好像有一个错别字来着……”
人在过来之前也是洗了澡的,凑到跟前时,带着山茶花淡淡香气的发丝轻飘飘扫在陆谦的嘴唇上。
男人暗暗吐息,颈间喉结无声滚了滚,没有正面接话。
顿了顿,只问他:“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还不睡觉?”
被人这么一提醒,曲佳乐这才老老实实又躺回去。
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整个人蜷起来时,膝盖不经意顶在陆谦的大腿上。
虽然将自己套在宽大的短袖里,但这身衣服的长度也只够遮住屁股。
男人似乎时此时才注意到他着装的异样,另只手下意识从被子里拿出来,闭眼捏了捏鼻梁:“你睡裤呢?刚才不是还穿着?”
陆谦平日自己一个人睡觉是习惯裸着上身只穿条短裤的,但今天身旁还躺着个曲佳乐,遂还是规规矩矩把该套的衣服都套上。
但这小子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自觉,手指勾了勾内裤边缘,看过来一脸理直气壮:“我才不要穿着裤子睡觉,皮筋勒在腰上好难受啊。”
明明刚才抱着靠枕站在墙角时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现在却全然换了副嘴脸,翻着白眼比谁都傲娇。
陆谦知道跟他解释也没用,温热掌心抚在人膝盖上,默默把人往远推了些。
随后自己身子也往床边挪了挪,两人之间被隔出条十公分左右的空隙。
虽然嘴里一直咕哝着“要睡了要睡了”,曲佳乐却仿佛是累过了头,躺在那儿眼睛怎么也阖不上。
盯着天花板只安静了短短两分钟,人像毛毛虫一样蛄蛹着翻身,没一会儿,却又不知死活地贴了过来。
曲佳乐抱住陆谦的胳膊,侧脸枕在男人肩窝上,奶声奶气唤了声:“姐夫~”
不待人回答,很快又伸手扒拉人手里的iPad:“你这个平板是多大容量的啊?上面有游戏吗?”
从陆谦垂眸的视角看过去,怀里人说话时细密的睫毛忽闪忽闪,若即若离蹭在自己睡衣胸前的口袋上。
鼻息间被一股淡淡的香气环绕,说不上来具体的味道,却让人莫名联想起口感绵密软弱,含在嘴里便会即刻化掉的奶油冰激凌蛋糕。
整理脑海中乱撞的思绪,陆谦调整呼吸,没有回答对方抛来的问题,整个人如冰山一般长久地沉寂着。
曲佳乐玩闹的心思渐起,精神一亢奋起来便再也收不住了,说话间早已锲而不舍地黏上来,脚丫子一蹬,脚趾刚好踩在陆谦的小腿上,侧身看着他。
“要不你先睡,把你iPad借我玩一会儿吧?”
人说着仰头凑近,呵出的热气正打在男人微微泛红的耳骨上,小指勾住他的衣领一个劲摇晃:“拜托拜托~”
“就把你平板给我吧,求你了~”
正在作乱之时,他看男人将手中的ipad关掉撂回到床头柜上。
曲佳乐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男人掌心的力道压过来,钳着他的手腕覆于头顶,将他整个人死死摁回到枕头上。
两双眼睛无声的对视间,陆谦唤他的名字,沉声:“你不睡觉,现在就从我床上下去。”
不晓得人为什么突然严肃了起来,曲佳乐目光透着股茫然,张张嘴,过了好久才哑声发出一个“我…”字。
陆谦眉头紧锁,叹口气,抬手覆在那双望向自己眼波流转的浅瞳上:“不许看我。”
许是怕把人吓到,说完语气很快软下来,俯下身,颇有些诱导的意味在人耳边哄着:“闭眼,听话。”
曲佳乐肩膀松泛下来,直到点点头给出回应,男人才将手从他的眼睛上拿开。
看人为自己拉好被子独自下了床,曲佳乐手伸出来揪住他的衣角:“你去干嘛?”
“喝水。”男人嗓音低沉,听上去确实有一些哑。
曲佳乐便也不再缠着他,老老实实躺回到自己那半边床铺,目送他走过去将房门打开、背影消失后又轻轻将门关上。
陆谦这杯水喝的时间着实有些久,曲佳乐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实在等不急了,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出去找他。
透过卧室的门缝悄咪咪望过去,男人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岛台旁,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钳着只透明玻璃杯,杯子里面的水已经全部被喝光,杯底的冰块却还剩下三分之一没有融化掉。
似是察觉到门边的动静,男人转身缓缓望过来,神情带着些诧异:“你怎么还没睡?”
曲佳乐打开门往前挪动两步,手背在身后,脚趾不安地叠在一起。
抬眸,像个犯了错的小朋友一样,嗫喏着说:“你不来,我睡不着……”
他这端话音落地,随即便看到男人深吸口气,用那种很复杂又有点痛苦的表情看着自己。
曲佳乐不是很懂对方的这个反应,站在原地也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男人放下手中的杯子向他走来,站定在面前将他笼罩在高大身躯构成的阴影里。
室内气氛沉默了半晌,曲佳乐耳边突然响起男人发出的一声“算了”,带着无可奈何的轻微叹气,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说罢却是弯腰轻轻牵起他的手,掌心的热度覆下来,将他紧攥的拳头严密包裹住。
像带着只迷路的小狗一样,缓慢、耐心十足地牵着他一起回了房。
两人再次趟进被窝里,曲佳乐举动比刚才要收敛上许多,没有再四处乱摸,听从指令牢牢将眼睛闭上。
陆谦抬手关掉了床头灯,室内霎时陷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时间在两人一分一秒的静默中安然度过,就在陆谦以为身旁人已经睡着的时候,冷不丁,却听人蓦地开口唤了声:“陆谦,我有点热。”
陆谦拿起空调遥控器,盲摸着按键将温度调低了一度。
遥控器放下没一会儿,却又听人在黑暗中出声:“现在,有点冷……”
男人这次没有再动空调了,越过大床中线躺到人身边,长臂一揽将他拥进怀里,拍他的背,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轻哄着他。
之后近十分钟的时间里,怀里人呼吸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陆谦也知道他没那么容易睡着,替他拍背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
冷不丁,出声在人耳边问道:“下午不是在看谍战片?怎么我一走就换成情景喜剧了?”
“那些人打枪,我有点害怕…”曲佳乐回话的声音虽小,却不难叫人听出他咬字的舌尖在隐隐发颤。
过了几秒,深呼吸,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埋头钻进人胸口带着哭腔:“陆谦,我刚刚其实是说谎骗你的。”
“我还是很害怕打雷闪电,雨天根本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敢一个人睡。”
“那个夏令营禁闭室的天花板上,有老鼠。我要是睡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