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顺着血管遍布全身,手脚不自觉开始颤栗。
他哑声道:“你知道,你不治……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出事了,那我……”
——我怎么办?
宋昀又扯着嘴角笑了笑。
脸上在笑,眸中的光却分明彻底地黯了下去,里面的黑色很重、很深,藏着不可见底的深渊。
“对不起,小霁。可是,我很累,也很难受。”
他说,这一次嗓音也开始微微发哑:“他走了以后,我就只有自己了……我很想他,我想见他……可是我见不到他。”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霁不能理解这样的情感,胸口里充斥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掺杂在一起,卷得他血肉生疼。
他想他是怨宋昀的。宋昀怎么可以丢下他呢?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早已经死了的人丢下他呢?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别过脸,毫无生气地望着地板。
一室沉默。
宋昀动了动目光,艰难地转过脖颈,重新看向许霁。
“小霁,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离开了。”他缓缓地道。
许霁睫毛颤了颤。
“因为放不下你,所以我才坚持了那么多年啊。”宋昀很浅地一笑,“后来你的身边出现了青昱。我想,你可以习惯没有我的。”
太过生气了,也太过震惊了,许霁从没有想过宋昀早就动过离开的想法。他死死地盯着宋昀,一字一字地道:“不一样!”
“你必须治病,必须治好!”语气生硬毫不留情,尾音却有些颤抖,许霁道,“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
这场交流最终也没有得出结果。
许霁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坐着,脊背靠着身后的墙,不带情绪的双眼空洞洞地望向廊上来来往往的医护和病人。
踢踏的脚步声一阵又一阵,还交织着停不下来的各种各样的哭声、哀求声、话语声、叮嘱声,纷繁不断地卷进许霁耳朵里,吵得许霁耳朵疼。
明明这里的所有人都怕死,都想尽办法求一丝生的希望,只有宋昀——只有宋昀对他说:
“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意味着终点,反倒……更像是一种解脱,一种新生。”
许霁当然不能理解这样的话,甚至已经开始厌恨起那个从未见过的,害得宋昀变成这样的男人。
可是心底又有另一道声音叫嚣着: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分明也要怪他自己的。
他对宋昀的关注太少,一直以来只有无尽的索取,却从没有为宋昀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以至于宋昀这样糟糕的身体状况,还有这样悲观的心理状态,他竟然到现在才发觉。
胸口堵着一口无法疏解的气,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让许霁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所以接到周青昱无穷无尽打来的电话时,许霁最终被无可避免地点炸了。
话筒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周青昱如往常般温和地问他:“许霁,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来?需要我去接你吗?”
许霁脑子里却只剩下宋昀那句“你的身边出现了青昱,你可以没有我的”,于是不可控制地就将所有怨和不满都撒到周青昱的身上:
“你为什么要出现?”他冷冷地道,“你为什么非要对我紧追着不放?”
周青昱霎时静了下来,就连呼吸都好像僵滞住。
“别来烦我,”许霁又说,“我不该跟你谈恋爱的。”
话落,直截了当地挂断电话,许霁胸口重重地起伏着,好像只有这样用力和竭尽全力,才能维持住肺部的呼吸。
许霁也说不清自己在宋昀的病房外坐了多久。
出病房前,他和宋昀的沟通并不愉快,如果不是宋昀已经虚弱得说话都费力的话,这场交流或许会以吵架来结尾。
宋昀不愿意治病,许霁也不愿意示弱。如果是从前,遇到矛盾时,最后妥协的一定会是宋昀。
可是这一次,许霁心里,却隐隐地知道,宋昀真的想离开,他不会再妥协的。
到深夜,走廊上来往的人少了许多,廊上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而寂静,许霁最终还是回了病房。
宋昀已经睡下了,呼吸依旧很轻很浅,带着很微弱的生命特征。
许霁看了看他,几分钟后,在一边的陪护床上躺了下来。
第二天是个乌云蔽日的阴天。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每一丝太阳光线,乌压压地遮在天际,极显压抑。
许霁睡醒时,见到的就是宋昀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的画面。
他坐起身,看了宋昀几分钟,还是什么也没说,出了病房。
在医院楼下买好两份早餐,许霁往回走,等电梯时,听见身后稚嫩可爱的孩童声音:
“妈妈,我这幅画好看吗?”
一道成熟温柔的女声回答:“好看的,爸爸看了你的画,一定会很高兴的。”
女孩充满期待地道:“爸爸会高兴到不怕做手术吗?”
女人带着笑意道:“会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许霁踏进电梯,转过身时视线在说话的女人和小女孩身上落了一瞬。
电梯到达楼层后,许霁没有回宋昀的病房,而是先给宁朝打了个电话。
他并不知道宁朝能不能在宋昀面前劝说到什么,但多来一个人,总要好过他一份力量。
挂断电话后,许霁看见齐骆飞在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帮你给学院请过假了,你好好照顾你舅舅吧。”
“周青昱问我你去哪了,你没把你舅舅的事告诉他吗?我跟他讲你在医院的事了。”
目光在“周青昱”三个字上短暂地顿了一顿,许霁收了手机,往病房走去。
一整个上午,宋昀的状况都很稳定,没有再发烧,也没有再咳血。
却谁也没想到,午饭过后,宋昀又开始了持续性的干咳。
许霁被耳边一声一声的咳嗽激得心脏高高悬起,双手的五指也因为心里的害怕变得冰冰凉凉。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退在病床之外看医护人员采取措施。
不知道过去多久,宋昀的咳嗽才慢慢止住。大概是这一发作消耗了很多精血,宋昀很快又沉沉睡去。
许霁手脚的温度却迟迟没有恢复过来。
宁朝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来之前大概是在学校上课,宁朝的身上还背着背包,因为匆匆赶来,头发衣角都一片凌乱。
他怔怔地望着病床上安然睡去的男人,好半晌终于发出声音:“老师…怎么了?”
很奇怪。
许霁看了眼宁朝。
他和宁朝认识的时间不长,关系也不多亲近,可他莫名地觉得,面对宋昀的病,唯一能真正和他感同身受的,也只有宁朝了。
许霁很轻地掖了掖宋昀的被角。那么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照顾宋昀。
他将宋昀的情况一一向宁朝说出。
病房里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和许霁很轻很慢的的话语声。
很久,宁朝低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