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诸事齐备,众人一同为刘积莹送行。
从她追随晏既之后,她便再没有着刘氏衣,每一日都是晏氏的银白盔甲,今日也如是。
相形之下,她只是没有再梳起女子的发髻,转而将长发绾起,以一支玉簪束发而已。
不过,这样的装束,也仍然没法掩盖她是女子的身份,不过是方便行军赶路而已。
刘积莹原本也没有打算掩盖她女子的身份,毕竟在这世上的男子眼中,女子天然便弱于他们。
一个女子而已,于在狂妄自大的男子眼中,不会有任何威胁。
晏既已然给晏徊去信,说他会派遣使者到晋阳城中与他们议事,有晏太夫人的那位使者求和在前,这也算不得是什么稀奇事。
既然是使者,当然不能带太多是士兵往晋阳城走。因此晏既亲自点了二十名精兵跟着刘积莹,多少也能保证她的安全。
她没有带自己的士兵,这也是晏既对她的防备。
“将军,属下这便准备要出发了,您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么?”刘积莹的目光只落在晏既身上。
晏既的神情冷肃,“小心行事,保重自身。我在营中等着你的好消息。”
“小心行事,保重自身。”刘积莹很快轻笑了一下,将晏既方才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明白将军的意思了。”
“若是此事不成,将军是不会专门派人来营救我的。所以我会小心,活着回来见将军……与夫人的。”
话题骤然转到了观若身上,观若也望着刘积莹笑起来,仿佛没有听见她方才所说的话,策马朝着她走过去。
“差点忘了。我这里有一封母亲的信,希望刘大人能代我转达给晏老将军。”
刘积莹的神色之中有狐疑,片刻之后,才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接过了观若递过去的这封信。
“我能问一问这封信是做什么用的么?”
大约是觉得不妥,她又补上一句,“毕竟将军交给我的差事并不轻松,我需要知道这封信是否会对这件事造成什么影响。”
“若是有影响,又是什么样的影响。”正面的,或是负面。
观若轻笑了一下,“刘大人可以放心,这封信只会帮助你,不会反而坏了你的事的。”
她回头望了晏既一眼,“如若不然,将军也不会同意我将它交给你。”
刘积莹又望了晏既一眼,见他并无异议,才终于将这封信收好了。
“天色不早了,我也应当出发了。将军,夫人,后会有期。”
刘积莹说完这句话,没有再等观若与晏既开口,便一扬鞭,策马直奔武乡城的方向去了。
“她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观若望着刘积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什么?”晏既走到她身旁,静静地等着她的解释。
“我说刘积莹,她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清楚所有的事,能掌控全局。”
观若也望了晏既一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以为阿柔和她一样,都是因为家庭不幸,所以才这样早熟阴鸷的。”
结果当然不是。晏淳只是活了两生,了解前生的事情而已。
这样一想,观若忽而又觉得刘积莹可怜。毕竟相比于刘积莹,至少晏淳前生年少时,过的还是高兴快乐的。
有疼爱她的哥哥和母亲,有陇西李家那些数不完的表姐,和她最喜欢的李媛翊。
尽管今生的她也不再拥有了。
“刘积莹肯定很快就会把那封信拆开看的,她也还是觉得,她办完这件事之后,就能够向你证明她的价值,一步一步地得到她最终想得到的东西。”
等她终于从自己的自大之中醒悟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些话于晏既而言,更像是自说自话。
四野无人,他凑到了观若身边去,“你方才狐假虎威的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他说的是观若交给刘积莹的那封信。
观若这才反应过来,刘积莹已经走的远了,他们也应该回去了。
而她还没有同晏既解释,这封信到底是什么。
她刚想说话,腰部忽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来,是晏既将她抱到了他的踏莎之上。
他在她耳边道:“我们已经许久都没有共骑了,不要担心,打萍会自己跟过来的。”
这是晏既送她的新马,同样叫着她曾经第一匹马的名字。
晏既的怀抱很快让观若安心下来,他们慢慢地朝着树林的出口走。
“那封信的确是母亲写的,不过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之为‘信’,那是母亲写的和离书,她已经在上面签好了自己的姓名。”
“只要你的父亲也签好名字,往后母亲她就是自由的了,不必在被任何人,被世俗观念所束缚了。”
观若察觉到晏既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她正想要出言安慰他,他却自己开了口。
“我早就建议母亲这样做了。有这样的一个父亲,不过会束缚我与阿柔,束缚她自己而已,到如今,她终于想通了。”
今生一醒来的时候就遭遇了危险,脱险之后,他就建议母亲这样做过。
他们去哪里都好,偷偷地回长安去,或是回陇西,哪里都不会比太原晏家,时机姓万的晏氏祖宅要更糟糕了。
但是他们没法回长安去,只要他们一接近,便会立刻被高熠的人所斩杀。
而母亲,母亲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到陇西李家去,他不明白是为什么。
她分明常常带着他们兄妹俩回到陇西探望外祖母,却不愿意永远地陪着她。
他到今日也还是不懂。但母亲想通了,或许是因为她有了新的,令她感到安心的落脚点。
他会誓死保护那里的。
“这封和离书反正回到你父亲手里,我想不如便干脆交给刘积莹。她一定会看里面的内容,也自己会判断究竟什么时候交出去更好。”
她是在帮她,可惜刘积莹不会领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晏既一直很沉默,他在思考他所想不通的事,上一辈的事是很复杂的,观若没有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