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赖于他自身的特殊,还有妖怪对他的轻视,他已是先于众多修士之前,发现了雨和镇的异样。
外面的局势,已是昭然若揭了,那粥里定然是有什么迷药之类的,但何凌却不能就此拒绝。
否则,仍是会引来他们的关注,那小二一直所言,便是请求何凌收下这碗粥,想必是他们掌柜的交待过了,那么自身有些什么反应,他也一定会告知那掌柜的。
所以何凌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异样,因此他只回了一句话,再无任何言语,这很符合正在练功的修士,对这些凡人的态度。
而且,若是门后之人是凡人,那么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他也大概率套不出什么信息来,如果不是......
冷静的思考着,何凌随即又安静地坐回了床上,他自行确认过门后之人的凡人身份了。
“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就这样想来,现在,我在这房间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跳窗户和走正门。”
“那么无论如何,我都该走正门,若是遭遇阻拦,我也必会暴露,那么说明妖怪很多,院中也就一定有妖怪,而且这一丈四尺多高,跳下去,恐有折损腿脚啊。”
“所以我只能赌妖族人手不够,外面之人,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凡人。”
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巧妙地骗过他们了,好不去喝那一碗粥了,这使何凌皱起眉来,思索起来。
又是多想了一会,他想到了种种可能,也有之后的逃跑路线,但都要随机应变。
已是过了半刻钟,何凌便是长呼一气,装作刚练功完毕,随即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只开了一半,立于门扉冷漠道:
“你进来吧,刚好这房间里的床,不知道怎么,睡的不舒服。”何凌轻声的说着,不想要过多的人听见。
“好的,仙师,那小的来给您看一看。”
那小二便是端着掌盘走了进来,上面有一个白瓷碗盛着粥,他径直走向了屋内的圆桌,想要将那掌盘放稳当。
“等等,先让我尝尝你这粥。”何凌轻声的关上房门,却是叫住了那店小二。
那店小二霎时一愣,随即尬笑的面向过来,何凌却是壮了壮胆子,他和这店小二的距离,就没少于过五尺。
但他仍要选择如此,他体内的真元蓄势待发,只差溢于体表了。
走近之后,何凌略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稳稳的端起了那碗粥,却是托于腰前,走向了窗户边,头虽未偏转,但视线却实实在在注视着店小二的举动,自然也包含他那微弱的神识。
“你很有礼节,叫什么名字啊,家住何处?”何凌停下脚步,淡漠地问道。
这话让店小二心头一喜,他们这些人,自打入了这广安客栈当学徒之时,就被师傅们交待过。
如果是接待尊贵的客人,若是客人没有主动询问,千万不要提起自己的名字,要自称小的,连‘我’字都要少讲。
但现在何凌主动询问了,他必然是要说的,于是这店小二怀着憧憬的心情,欢喜热切地回道:
“仙师,小的名叫闻大郎,家在三塘村,就在这雨和镇东边五十里处,小的今年二十有一了。”
闻大郎想要多说上一些,好让仙师能够更加了解自己,但仙师并未言明是为了何事,才问自己名姓。
闻大郎虽然惴惴不安,可也只能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不然若是说的多了,也就自己抛弃了礼数这一条。
来到这广安客栈已经有八年了,常年为仙师服务,他又何时不曾幻想过,能有一位仙师,能够提携托举一下自己呢?
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灵根的事实了,但他可不想就这样,当一辈子的店小二。
三楼还有天字号客房,那里的客房都是几室几厅,但他还从未去过上面服务过,他明白,广安客栈不会是自己的归宿,他想要有自己的发展。
这八年来,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那就是,哪怕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但只要身怀灵根,于他而言,就已是遥不可攀的存在了。
这样的事情,其实不难接受,过去在他们村里,也有好些大户人家,他们家过去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佃户。
那些富贵人家的儿童,他也早有接触,直到他来到广安客栈当上学徒,他家中的境况才有所改善。
闻大朗人如其名,身为家中老大,早早就挑起了重担,更是供有弟弟妹妹们读书,为父母分担了许多的事情,他在村里是有名的孝子,也有许多的妙龄女子,对他芳心暗许,但他若是相遇,总是沉默地躲避开来。
只上过几年学堂的他,其实心有不甘,但从来只是默默的哭泣。
之后又来到了这广安客栈充当了小二,不仅是手脚勤快,师傅们还都夸他聪明伶俐。
他也从未放弃过学习,闲暇之时会请求师傅们教他识字,端茶倒水之余,也会分出心神来记下客人的话语,琢磨其中原由。
许多事情,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出身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可他不甘平凡!!!
他是一个二十一岁的热血青年,并不蠢笨的他,为什么要久居人下?
正是因为这份工作,才使他见识到了,这世界的广阔,知晓了人生许多的精彩之处。
所以他早早地就下定了决心,今后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偏僻的村落了。
他心怀远大理想,可至今都未能找到门路,来实现他那伟大的抱负。
闻大朗带着希毅的眼神,祈求地望着何凌,他嘴唇蠕动,喉结吞咽了几下,却是不敢开口说出一句话来,不过一会,他眼中已是有些湿润了。
虽然他只是这广安客栈的一个小角色,但他从不愿意用眼泪来博取他人的同情。
可八年来,这样的机会并不算多,他想要尽自己所能,来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想到了自己过去的不甘,想到了对未来的期望,想到了已是沉寂了很久的梦想。
咄嗟之间,他情难自持,几滴圆硕的泪珠滚落在了地上,转瞬即凉。
曾经,当他因为其他仙师询问自己姓名,而欢欣之时,到了最后才知道,那是为了向客栈投诉自己。
就这样,他渐渐地学会了察言观色,可却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