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州两关之地,刘恒的地盘超过当今所有义军,纵然是蜀王,不过只有两州一关而已。
遂州守备田文博背刺定国公,显然是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再想返回乾京城并非易事。
当然,乾京城的圣旨也很难来到北边。
只要刘恒愿意,他完全可以趁此机会与朝廷切割,自立门户!
众将意识到这点后,城楼上的氛围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苏荷刚登上城墙阶梯,远远站在梯口没有过去。
现在刘恒的一个念头,就决定了北征军的长矛,接下来要对准何方。
刘恒在北征军里的威望之高,超乎他自己的想象。
“王爷,我们接连经历大战,根本没有休养生息的时间,再继续打下去恐怕对我们不利,我认为休养生息等到来年开春再说也不迟。”
文蝉鼓足勇气,斗胆先开口说道。
有他开头,其他人便纷纷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看就让王爷当太子挺好的!反正按照规矩,这太子之位也该是王爷的!”
“先去跟蜀王干上一场,然后杀去遂州,直奔京城勤王!”
“要我说还是守在这里静观其变为好,等兵强马壮再回乾京,王爷就可以把往日的屈辱全都发泄出来!”
“圣上再怎么小瞧王爷,那毕竟是自家血脉,说句不好听的话,天下还得是刘家的!”
刘恒内心暗笑,要说血脉,自己可是半点没有!
武帝恨不得让自己抓紧死在北边战场上,然后名正言顺地立太子!
虽说嫡长子作为太子最为合适,但不包括废物!
此时自己顺水推舟去乾京勤王,倒可以一手遮天。
刘恒并不想耗费心力,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养精蓄锐是最好的选择。
忽然他看到在远处眺望他们的苏荷,一脸的忧心忡忡。
“王妃什么时候来了?为何不来我身边?”
正思绪纷飞的苏荷,愣了片刻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迈着缓慢的步伐,挪动到刘恒面前。
她的父母家人、亲朋好友,可是都在乾京城里,刘恒即将做出的决定,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生死。
“王爷,您在商讨军情,我不方便打扰。”
“这是讲哪里话?王妃也是能上马冲锋的女将军,在北征军没有这条禁令!”
兴许是刘恒连日征战积累出的威压,说话时莫名带有上位者的冷漠和杀气。
这令苏荷十分不适应,下意识往后退缩半步。
刘恒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的这个变化,赶忙伸手握住苏荷冰冷的手掌。
“看到王妃,本王才想起来,除了统率北征军杀敌之外,我还有其他的身份!跟大家一样!是丈夫、是朋友、是兄弟!”
刘恒的话如干冷泉水醍醐灌顶,瞬间浇透了所有人被热血冲昏的头脑。
“我们不是只会杀戮,我们还要有守护的信条!无论是谁在十三州的土地上残害百姓,那就是与我们作对!”
“至于什么太子之位、九五之尊,如果没有诸位,没有诸位身后的父老乡亲,何谈江山,何谈天下!”
“本王决定,即日起改北征军为镇北军!李茂为镇北军副帅,扼守板门关、麓山关,提防外敌入侵!”
“公冶乾坤为左将军,文蝉为右将军,周克之暂代苍州守备,郭令先仍为薛州守备,本王自领谷州,王煦马杭各领步军五万日夜操练,但凡是有志向入伍者,免去三年赋税,直到明年战事再起之前,实行军田制,不得有误!”
镇北军!
与北征军不过是改了一个字,简单变换了顺序,其中意义内涵则是天差地别。
众将闻言,一阵欢呼雀跃,王爷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
“三州两关!北境之王!”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人群之外响起,顺带着清脆的掌声,打断了众将的议论。
人群分出左右,薛白绫带着一位三缕长髯的书生走进来。
薛白绫不好意思地说道:“禀王爷,这位是我同乡,就住在薛家庄边上,我到那里的时候,他正在为乡亲们挖坟埋人,还给立了石碑,一听说我去了北征军,他就想跟过来见见王爷。”
刘恒打量着对方,发现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还有一对大耳垂,显然是有福之人。
“我就是镇北王刘恒,不知道先生名讳?”
书生一拱手,笑着说道:“在下孔奇,素来听闻镇北王的奇谋频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孔先生过誉了,既然来到军中,那就好酒好菜招待,先随我一道去板门关外走走?”
众将见到没自己的事情,便纷纷告退。
孔奇点头,跟着刘恒前往板门关外。
关外的景色明显要粗犷许多,塞外风景别有一番风味,周围安静到只能听见风吹落雪的声音。
刘恒没有问他为何而来,只顾着带他欣赏风景。
他们一路去了军营,逛了农家坊市,然后再回到关内的府院之中。
薛白绫急得顿足捶胸,生怕这位同乡惹恼了王爷。
谁知道这一回来,两人结伴而行,谈笑风生。
分宾主落座后,八仙桌上端来些百趣楼里日常售卖的菜肴。
孔奇却迟迟未曾动筷,刘恒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孔先生对这菜难道不合胃口?军中的菜品花样不多,又是寒冬腊月……”
刘恒话音未落,孔奇忽然起身,再次躬身施礼。
“苏某百闻不如一见,王爷果真是有大智慧的人!与那些皇亲国戚截然不同!”
听闻此言,刘恒的表情愈发疑惑。
实则内心早已得意起来,对付这种口味刁钻的人才,自己就得表现得自然一点!
刘恒有种预感,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房玄龄、杜如晦,说不定不比管仲乐毅差!
对于人才,刘恒求贤若渴。
他也赶忙起身,朝着孔奇施礼。
“孔先生,在自家院中,就不要那些繁文缛节了,我看先生年长我些,称一声孔兄不为过。”
孔奇眼睛变得雪亮,被刘恒拉着按在座位上。
“王爷能礼贤下士,不拘一格,还与民吃的一样,日后绝对会是一位贤君,只可惜……”
“可惜什么?”
话说到一半停住,最勾人心弦。
孔奇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可惜不是皇室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