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蜀道难

啊这……”

谭文祖的动作悬停在半空，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的心随之也高高悬着，不知道该开口如何继续向下说。

杀国公之事无论放在何时何地、哪个朝代，都是一件足以满门抄斩的大恶事。

谁都猜不透镇北王的心思，正如他的确孤身出现在渝州城内，实则不知带了多少人马。

刘恒盯着他直勾勾看，谭文祖后背发毛不停流汗。

“杜老国公是死在杨文茂手里，又不是你杀的，紧张什么？”

谭文祖艰难地咽下口水，今日只要度过这道坎，渝州就平安无事。

“杀人者乃是我结拜大哥，所以我肯定会紧张。”

“那好，你敢来，杨文茂为何不敢来？”

刘恒想要问出大哥的下落，难不成早已准备好刺客想要偷袭？

杨文茂本是想来的，但在谭文祖的一再坚持下，才留在军营被亲兵和众将重重护着。

蜀军里谁也没法确定刘恒的心思，只听说夏丘那边的葬礼非常隆重，几乎可以说是军队里的最高规格。

渝州城即将面临的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复仇之战，谭文祖在此时举办诗文会，无疑是在给王爷添堵。

倘若一气之下将他杀了，谭文祖也只能自认倒霉。

八大家的另外几位，或多或少都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既然答应前来帮场，自然也就脱不开关系。

现场的气氛迅速降到了冰点，大家都在等待谭文祖如何回答。

其实这事谭文祖也没法回答，王爷肯定是心知肚明。

他说什么都是错的，只要王爷对他们起杀心，今日就必然难以善了。

刘恒看出他心中所想，露出了然的表情。

不等谭文祖说话，他就伸手拉着他走下台来，笔直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素来听闻谭公富有词藻，为人处世更是有独到之处，要不要随我走一遭？”

“去夏丘？”

刘恒摇摇头，拉着他坐上马车。

“非也，就在这渝州城内。”

公冶乾坤挥动马鞭，驱赶马车原路返回王维的住处。

正在房内拴住马匹刚要出门的王维，正好被马车堵在门前。

“你们这怎么回来了？”

公冶乾坤一摆手，“快请谭公下来，摆桌子喝茶吃饭！”

“哎哟！诸位大人！怎么还要吃饭？这里是哪儿？我出没出渝州城？”

谭文祖捏着鼻子走到院内，与在场所有人对视一圈。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一流的，一眼就看出事情的不对来。

这些马夫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本行当之人，那种常年风吹日晒耗尽精气神的模样，是装不出来的。

特别是王维，此人给谭文祖的感觉非常奇妙，他本身没有任何破绽，有问题的在于那种潜藏在深处的心思狡黠，就连谭文祖光凭借看，也是看不出他的底细。

公冶乾坤倒是好理解，武艺超群的将军来充当护卫，单枪匹马闯进渝州城，深入敌军腹地来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当然是还在渝州城，想要与谭公交谈，最好的地方还是在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马夫们就在院中，为几人准备下粗陋的酒席，与其说是酒席，不过是市面上出苦力之人最常饮用的粗劣水酒和饼子咸菜罢了。

渝州城物资丰富，那也仅限于当地的富裕人家，这群跟着王维以贩马为生的伙计并不在此之列。

王维看出谭文祖面露难色，就知道是因为吃喝的问题，刚想拱手道歉，被刘恒侧过身来挡住半边。

“光顾着和谭公说话，忘了介绍这位，我在渝州城的好友王维，就在这当地贩马为生。”

谭文祖听闻此言，便又高看他一眼。

能让镇北王亲口介绍，说明王维此人的身份，肯定不是明面上贩马那么简单！

别处的马畈可能算得上口袋揣着金子，唯独蜀地不同，在这里骡马消耗过多，所使用的频次出乎寻常，马畈们不得不努力压价来博得买家的青睐。

不然蜀地那么多外来马贩，没点好处谁会多次登门求马？

“这位兄台看着不像是外地人士，难道就是渝州人？”

王维恭敬回答道：“在下土生土长的蜀人，往祖上三四代人都是，这点大人放心！”

为何让我放心？刘恒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谭文祖越聊越琢磨不透，不知道王爷在绕多大的圈子。

从神秘兮兮带自己过来，到酒桌上推杯换盏，一直在闲谈些没有用的事情。

这时间一长，谭文祖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面子了。

索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着刘恒恭敬施礼，整理衣衫向后退出两步跪坐下来。

“王爷有什么话就明说了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等带着投诚的心过来，不想与蜀王马万里厮混，背负千古骂名！”

刘恒刚刚还面带笑容，谭文祖说话时，表情瞬间阴沉暗淡下来。

“谭文祖！你可是知道你那两位兄长，亲手害死了定国公父子！杜洑也是我的好友！”

“他们的死，不明不白！我知道你们投诚过来，会少死许多无辜百姓，但杜远老将军为大风的安宁戎马一生，我今天若是同你们投诚，他如何死得瞑目？”

刘恒字字落地有声，像是一堆乱石，重重砸在谭文祖心中。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话又说回来，孰能重生？

两位兄长为蜀王大业，设计陷害定国公，连同两万御林军都做了陪葬，如今的夏丘城附近，还时常会见到散落的尸体。

谭文祖对此早有准备，弯腰俯身把头磕下，带着悔恨和愤怒地解释道：

我等兄弟三人，本是觉着武帝太好征伐，连年战事不停，却又打不出胜仗，反而接二连三丢失城池。

人祸之外更有天灾，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冷到耕地结冰碎裂成块，眼看着来年没法及时种植粮食，百姓们都在为此发愁担忧。

内忧外患的影响下，各地爆发了各式各样的起义。

蜀王马万里，不过是其中比较出名的一支义军。

谭文祖直到不久前才知道，蜀王的得势，与朝廷内斗、西夏扶持有着密切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