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祖说得慷慨激昂,说到起兴处,还不忘用手掌拍打着桌案发出声响充当节奏。
刘恒听得津津有味,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乾京城里接触不到的人物风貌,谭文祖如数家珍。
引经据典的辩论方式让人无法开口反驳,谭文祖艰即便是站在朝堂之上,面对门阀士族、文武百官,也会游刃有余。
一顿饭的功夫,使得他与王爷的距离莫名亲近了些。
王公贵族能耐着性子听完他的长篇大论,给足江南谭公的面子。
“哎呀,王爷!谭某一不小心就没管住口,一时兴起说得太多了,里面许多粗鄙之语,还请王爷权当放屁吧!”
“谭公博闻强识,又熟悉山海湖泊风朝十三州的地理环境、民风民情,有没有想过进朝为官?”
似谭文祖的学问,进乾京城能当大学士绰绰有余。
然而他却游离于江南,并不进京城。
谭文祖似笑非笑地答道:“王爷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等外门之人,如果不拜京城名师,怎会春闱上榜?”
对于此事,刘恒的确不知道。
春闱好比鱼跃龙门,无数学子都想借此机会一飞冲天。
可惜春闱的事情哪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连谭文祖如此学问,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能上榜。
与他相仿的大有人在,他们在外建立学院,传授学问,想要构造一个公平的世界。
“你是说春闱内部的勾当肮脏,需要人名单才能上榜?那还要春闱做什么?”
“走个过场罢了,好让那些达官贵人的得意门生进入官场。”
“那你想好怎么做了?”
言尽于此,刘恒推开桌案,起身伸个懒腰。
谭文祖紧紧跟随,手捻胡须说出自己的对策。
“以我为质,换六皇子回来,我与大哥提着蜀王的脑袋过来,以文入道平蜀地之乱!”
谭文祖所用阳谋,让刘恒眼前一亮。
大家都以为六皇子是被蜀王胁迫抓走的,只有镇北王等极少数内部人士知情。
“老六与蜀王沆瀣一气,这件事情武帝虽说知道,却也没有明着表示过态度,让我酌情处理。”
武帝直接给他安排了个摄政王的位置,京城一应事务都交给他来统筹安排。
自己来蜀地的这些时日里,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护,已经给他写了数十道书信,将他应该知道的一应事情全都写在里纸上。
“王爷改日抽时间回来一趟,最好是忙完春闱在离开,乾京城的事情老夫忙不过来。”
苏护不忘点拨刘恒,实则是让他抓紧时间回来,拖延时间一长,不知道武帝还会闹出些什么幺蛾子。
别的话没有都说,乾京城往来密信,实则都有人秘密抄送皇城内。
武帝穿着睡袍,安稳坐在寝宫内,自顾自地读书写字。
身旁的太监王瑞,低眉顺眼垂手而立,静静陪同着陛下。
“王公公,你说朕的这几个儿子,都怎么样?”
王瑞闻言,立马跪倒在地,双手恭敬向上举起。
“臣不敢!圣上龙体要紧。”
“哼!朕的儿子们都养精蓄锐时间太长了,要没有这条泥鳅,还都在装!”
武帝拿着书卷,背起手走到门前,望着天明宫的方向。
“朕只是老了,还没死!朕倒要看看,你们能斗成什么样子!”
王瑞刚想开口回答,身旁悄无声息走过来一位蒙面的黑衣人。
王瑞一见到对方,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起身就往外走。
黑衣人并未阻拦他的离去,直到看着王瑞离开寝宫后,才抱拳拱手开始说话。
“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让人将武库的东西带些过来!”
黑衣人恭敬恭后退,刚要退出去就又被武帝喊住。
“哎!慢着!给镇北王送个口信,就说春闱将至,他得提前半个月回来主持。”
黑衣人遵命离去后,武帝站在原地凝望着眼前的辉煌景色,不知为何内心觉着一片凄凉。
身在渝州城的刘恒,对此事丝毫不知,他正与谭文祖谋划着如何做出这个交易。
“王爷,事情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王爷这封信写出,剩下的自然就水到渠成。”
谭文祖发自内心的看不上六皇子,一位趋炎附势的皇子,想那蜀王马万里是个什么货色,两人如今同吃同睡,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自降身份,真令人感到不齿!
能让六皇子安稳老实点的,也就只有镇北王了。
“那得让谭公吃点苦头才行,不然放出话去对方起疑,耽搁了时间不好。”
“是也!是也!还是王爷想得周全!”
谭文公欣喜不已,只要刘恒答应用他的阳谋,就说明这个坎过去了。
日后再去夏丘祭奠定国公父子就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事情,也是无奈之举。
他的想法,刘恒心知肚明。
所以才拍拍手,命人拿着麻绳将他捆住。
“多谢!劳烦几位捆结实点!”
不仅谭文祖被捆住,还被放在马车顶棚上游街示众,好让渝州城的百姓都知道谭文祖被抓了。
明知道谭文祖被抓,却没人敢上前阻拦。
谁明白八大家都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离奇的事情,说不定谭公是通过这种方法来构思文章呢?
此消息很快就传进蜀王耳中,他带着六皇子一同来到渝州城观赏诗文盛会,刚一进入城内,就听到街巷间四处都在传。
“噫吁嚱!光是这开篇的三个字,我等就写不出来!”
“谁说不是呢?王爷就是王爷,连八大家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王爷敢孤身前来,是真的勇敢,如此文采斐然却又忠勇,纵观我风朝上下,唯有王爷一人而已!”
马万里骑着马,来到人群中间俯下身问,他们究竟说得些什么。
“蜀王有所不知,诗文会的一首《蜀道难》,力压群雄,让八大家都自愧不如……”
“屁话!我是说谁来了?”马万里嘴角抽搐,一丝阴霾笼上心头。
那人恭敬回答道:“能写出天人之诗的,除了镇北王还能有谁?”
“他妈的,镇北王敢来老子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