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微觉得贺西洲真的是一个心眼很小的人。
她只是不想他一直询问以前发生的事,用了有些重的语气阻止了他而已,又没有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他当时装得毫不在意,结果回去就暗暗记恨上了。
沈星微不停地嘀咕着,看着手机里堆积成山的未读信息,唯独备注了“讨厌的贺西洲”的聊天框是安静的,里面是前几天的对话,这三天也没响一下。
上回彭翰来找她,被她打了一巴掌又踢飞了眼镜,吃了个瘪后这几天没再来烦他,沈星微除了吃饭会下楼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屋中。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昨天她下楼吃饭顺便倒垃圾,出门的时候正与对门的情侣撞上,之前还站在门口
跟沈星微嚷嚷的两人竟然一改之前的凶狠,变得和颜悦色,好像突然打算搞好邻居关系了,还主动提出顺手帮她把垃圾袋带下去。
沈星微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心里明白这样的转变是什么造成的,但她并未理会这两人,冷着脸离开了。
此时已经入夜,她也洗过了澡,吹着呼呼响的小风扇,躺在床上在手机里切换各种软件,去看他的微博,朋友圈。
这么一翻还真让她发现了一条被遗漏的朋友圈,是贺西洲在三天前发的,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啤酒的小表情,配图照片是五彩斑斓的昏暗环境,倒映着各种霓虹彩灯的桌上摆着几杯色彩鲜艳的鸡尾酒,照片的角落还有男女的腿入镜。
沈星微点开照片反复看,最后一看时间,竟然是凌晨两点半。是贺西洲那天把她送回家之后,又去了酒吧,甚至不知道玩到了几点才回家。
那之后,就没有贺西洲的消息了。
沈星微盯着那条朋友圈看了半晌,脑中忽然闪过之前看到的城市新闻,酒吧里发生的那些恶性事件,打架或者是因为一些小矛盾相互血拼,最后酿成惨剧,进派出所或者是被捅死,引起社会舆论,联想到这三天都没有贺西洲的信息,她心中隐
隐有了些猜疑。
随后她又觉得事情不一定要往坏处想,城市里的酒吧那么多,哪有那么多的恶性事件就这么巧发生在贺西洲身上呢?
有可能是他喝到酒精中毒,死在了酒吧也不一定。
沈星微关掉手机,虽然现在才八点多,但是她已经打算睡觉了。可是闭上眼睛很久也没有睡意,窗外的蝉鸣声更是吵得她心情烦躁,于是又爬起来点亮了灯,翻出日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正当她专心创作的时候,手机忽然传来了信息消息。沈星微转眼看向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未读的微信标识。她知道自己的手机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没必要看,没必要搭理的信息,但也知道这些未读信息里有可能包括贺西洲的来信。
当然,贺西洲的信息也未必是一定要搭理的,可如果是他在酒吧跟人起冲突被打破了脑袋躺在医院,或者是刚从拘留所出来呢?
沈星微觉得她倒是可以去嘲笑一下,于是搁下手里的笔来到床前拿起手机,解锁一看,不是贺西洲的信息。
备注上显示的是戚羽,内容是问她睡觉没。
沈星微想了一会儿,想起这个人是上回跟着贺西洲一起参加生日聚会时认识的东北女孩,当时互换了联系方式,但之后也没有联系过。沈星微不知道她在这时候发信息想干什么,于是很快回复道:还没有,请问有什么事吗?
戚羽很快就发来信息:姐妹,上次参加的生日聚会你还记得吗?那天过生日的那个人是你男朋友的班长,他说你男朋友已经今天一整天都联系不上,学校也没去,他班长有点担心你男朋友就找到了我这里,我想起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代他问
一下你男朋友的情况。
沈星微认真地看了一遍信息,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因为那个姓袁的班长跟戚羽的室友是情侣,所以他们会通过戚羽找到她这里。
沈星微打字询问:我没跟他在一起,但是联系不上可能是他故意不回消息,应该没什么问题。
戚羽:你知道他家在哪吗?或许可以去看看。
沈星微想说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他有什么事不会打电话,不会发信息吗?但是她打字打到一半又删除,手指落在屏幕上停了一会儿,最后回了信息:好的,我现在去他家看看。
她换好衣服把小包挎在身上,很快就出了门。沈星微选择了比较快的一种方式,先是骑单车到了附近的地铁站,然后坐地铁到了贺西洲家附近,出来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他的小区。
小区保安依旧坐在那里,脸上戴了个口罩,见到沈星微之后冲她摆了下手,说:“哎呀,最近流感传播得可厉害了,你怎么不戴口罩呢!”
沈星微倒是忘记这一茬,心说难怪这一路走来街上大部分人都戴着口罩。小熊保安见她没有,就好心送了她一个。
沈星微接过口罩戴上,道了歉之后一路小跑,来到贺西洲的家。
房中没点灯,好像没人在家一样,她先是按了按门铃,又敲门,给贺西洲打电话,都没有回应,一时心里也有些不放心,打开智能锁的数字键盘,输入了房子密码进去。
客厅漆黑,没有任何光亮,沈星微走进去找到了灯的开关,眼前骤然一亮,随后她就看见了客厅有些乱,桌上摆着一些外卖食物,但只吃了一半,没有收拾。垃圾桶不知道怎么踢翻了,很多纸掉落出来。沙发上也很乱,抱枕掉在地上或是随意
摆放,干净整洁的地面也出现不少脚印,看起来很脏。
沈星微尝试喊了几声贺西洲,没得到回应后她上了二楼。二楼的布局与一楼大不相同,几个房间的门都关着,她一间一间地去寻找,发现这些房间没有空闲,有收拾干净的客房,还有书房和置放着健身器材的房间,直到推开最离间的门,才算
是找到了贺西洲的卧室。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冷空气开得很足,扑面而来各种药物混在一起的味道,十分怪异。
“贺西洲。”沈星微站在门口往里喊,隐约看见床上趴着一个人,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他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沈星微点亮灯,发现房中铺了地毯,脱下鞋子快步进去,来到床边一看,果然是贺西洲本人没错,但他面容上全是红,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床头还放着折叠药架,上面挂着好几个已经空了的输液袋,针管垂在地上,像是随手一放。
沈星微小心地将软针管捡起来,把药架推到一旁,在贺西洲的床前蹲下来,推了他两下,低声喊他,然后又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感觉到热度滚烫,显然正在高烧。
他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费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沈星微,她正蹲在床边,口罩遮了大半脸,只露出一双映着微光的眼睛,眼底似乎带着一丝担忧。贺西洲浑身像着了火,烧得喉管连通着肺部都疼得不行,嗓子渴得要裂开,脑仁
更是被千百软刀子一起刮着,痛苦至极,身体难受到了极点。
前两天把沈星微送回家之后,贺西洲就接到了发小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到了本市,喊他出去喝两杯。
贺西洲的朋友不多,其中两个还在国外念书,赶在不是过年的时候相聚是很难得的,还是这种都带了女朋友的情况下,所以他当即就拐了弯直接去了他们约的清吧,几个人要了个安静的卡座叙旧,玩到快六点才回家。贺西洲并没有喝多少酒,
把发小带回来随便扔在客厅的沙发后,他就自己上楼洗澡睡觉。
谁知道一觉醒来就爬不起来了,四个发小三个都中招,仅存的一个居然是来之前就感染过流感。几个人躺在他家沙发要死不活,贺西洲撑着身体勉强打了车送他们回去,自己买了药吃,本以为只是一场小感冒很快就过去,结果吃完药没多久就
开始发烧,等他朋友来家里看望情况的时候,贺西洲已经烧到不省人事。
因为流感的传播,医院没有多余床位,发小就在医院拿了药请了家庭医生给他在家扎针。这两天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少有清醒的时候,病情严重到意识恍惚,响个不停的手机早就被他处理了,连给学校请假都没力气。
贺西洲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病得太厉害导致他出现了幻觉,就好像这几天他一直以为自己给沈星微发了信息,但每次意识稍微清醒时,就发现手机其实早就因为他嫌吵而静音后,扔到了床下面。
而且沈星微应该正在生气,不会主动跑来找他。
“怎么办?你怎么病得这么严重啊?”沈星微推着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惊慌,“贺西洲,你醒醒,刚刚是不是睁眼睛了?“
贺西洲本来已经合上的眼睛又睁开,努力往沈星微的脸上看了看,恍惚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幻觉,沈星微真的跑来了他家,伏在他的床边,关心他的身体状态。
“你是不是快死了啊?谁让你去酒吧,真是活该,都夜里了还不好好回家睡觉。”沈星微自顾自地说着,又担忧地说:“吃药打针都没好吗?那你会不会传染给我啊?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去呢?”
贺西洲在生病时,心情特别烦躁,好像沉郁的情绪压在了心头,让他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消解,手机响个不停时他觉得吵得要死,家庭医生来扎针时他拒不配合,发小喊他吃药他更是打翻了水杯。
奇怪的是,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说话的沈星微却没有让他觉得吵,反而让他充满躁郁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开始缓和。
昏暗的小灯下,黄色的微光覆在贺西洲生病的面容上,微睁的眼睛看起来无精打采,俊脸显得很脆弱。他没有力气说话,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又慢吞吞地伸出手,抓住了她落在床头的手,顺着手腕往下滑,滚烫的热意顺着皮肤滑过,然后与她
纤细的手指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