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车穿过清新的晨雾,行驶在朝阳洒落的宽敞道路上,一个小时出头的路程中,贺西洲都一直琢磨着沈星微的事。
从那个眼镜男的话中可以分辨,沈星微与他显然不止是情感纠纷,还有一些学校里的事,或许就是沈星微这段时间没有上学,整天在街上游荡或者在屋中窝着的原因。
朝阳灿烈刺目,透过一尘不染的挡风玻璃照进来,贺西洲眯了眯眼,转头看了眼沈星微。
她睡得正香,车子行驶得很稳,她只是脑袋晃了几下,依旧保持着睡着时候的姿势,像回到了安全环境的小动物,一副完全没有防备的样子。她歪着脑袋时,脸颊肉被肩膀挤着,显得唇瓣嘟起来,跟她平时生气的模样很像。
虽然沈星微素颜并且不需要怎么打扮也会很好看,但贺西洲还是觉得她的耳垂应该戴上长长的钻石耳链,脖子处可以戴着牛奶一样的珍珠,浓密的发上可以戴昂贵的水晶发卡。到达目的地,他将车子停住,按下手刹,探身去后座,长臂一伸就将后
座的盒子给捞了过来。
本来是想上车的时候送给沈星微的,但是碰到了很晦气的人,贺西洲一时也给忘记了。
他打开盒子的时候,沈星微还正在睡觉,等他把雪花样式的水晶发卡拿出来,在沈星微的头上找了个位置,然后顺手卡了上去,收回手的时候,沈星微就被惊醒了。
好像在车上睡觉总是越睡越困一样,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又伸长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稍微清醒一点。见车子停下,她转头朝外看去,就见外面是很大很空旷的场地,场地画了停车位,周边都是茂密的树木和灌木丛。
顺着停车场尽头的石阶往上看,就隐隐能看见那座屹立在半山腰的酒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势高的缘故,这里的天空显得特别蓝,棉花一样的白云也很大一朵,给人一种悬在头顶上随时就能伸手摘下来的错觉。
郊外的风景与市内天差地别,隔着防?车窗沈星微都被外面的风景触动,不过坐在车里让她视线受阻,她马上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完全没注意到坐在身边的贺西洲往她头上戴了什么。
下车之后视野开阔,山上都是茂密的树木,迎面吹来的风也没有夏季的闷热,反而带着一丝草木香的清爽。贺西洲下车从后车门把两人的箱子给拿出来,结果落地时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把沈星微行李箱的轮子砸坏了一个。
她沉着脸蹲在箱子旁边看了半晌,甚至尝试动手去修,最后还是没办法修好,因为整个劣质的塑料轮子直接裂成两半。最后沈星微只能选择放弃,站起来的时候神色难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对贺西洲斥责:“为什么你连这点小事都做
不好?不懂你这么大的力气施展在我的行李箱上面干什么?还是说你实在心里记恨我,这样暗中报复。
“这也能怪我?我就正常放下来啊。”贺西洲满脸无辜地辩解:“你这箱子难道一点问题都没有吗?谁让它轮子那么劣质。”
诚然沈星微这个箱子买的时候没花多少钱,但是谁又能说便宜的东西容易坏呢?她气冲冲道:“可是我用了一年多都没有出问题,怎么你拿了一下就坏掉了?”
贺西洲说:“坏就坏了呗,要我说你夕阳红三件套早就该换了。”
沈星微疑惑:“什么?”
“你那手机,挎包,加这个行李箱。”贺西洲感慨,“你要是当了资本家还得了啊?别人都是干到六十岁退休,你让人干到死直接埋。”
“你不要总是给别的东西取一些奇怪的外号。”沈星微皱着眉头,很不赞同地说:“不明白你讲话为什么那么难听,我对我的手机很爱护,不接受你这样的指控。”
贺西洲都不想说她那个手机,后盖碎得稀巴烂,竟然用胶带黏着,屏幕上也有一条堪比东非大裂谷的裂纹,一死机她就会两手抱着手机使劲摇晃,好像这样甩一甩,这老手机就能对自己的死机觉得愧疚然后马上复活一样。
给她转的钱,要么就是不收,要么就是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转回来。
昨天晚上因为贺西洲在给她发信息的时候顺手打了一个句号,沈星微说要对他的规范使用标点符号的好习惯进行嘉奖,然后给他转了八千块。
沈星微的行李箱一共两个轮子被贺西洲摔坏一个,也不好一路都拎着,于是就转头把箱子放回了车里说:“让酒店的人停车时把箱子送上去。”
刚把后车门关上,身后就传来一声喇叭的声响。贺西洲一扭头,就看见后方驶近一辆黑色超跑,他牵着唇角笑了,“这么巧。”
沈星微也跟着去看,就透过前挡风玻璃看见驾驶座上是个很年轻的男生,染着一头很嚣张的银毛,戴着墨镜,正冲着贺西洲笑,露出一对虎牙。副驾驶座是个穿着红裙的女生,吊颈的款式,露出一对白皙的双肩,十分惹眼。
两人同时从车中下来,男生摘了墨镜,露出一张俊俏的脸,从身后来的风顿时吹乱了他的头发,在瞬间乱起来,沈星微见状,惊讶地低声,“天呐,蒲公英。”
贺西洲侧目望她一眼。
随后男生大步走来,对贺西洲喊:“你从市中心来都比我先到,路上油门踩死了没松吧?”
贺西洲说:“你要是能变成我车上的油门,踩八百里我都不会松。”
这个人是之前主张要去酒吧叙旧,害得他们全都染上流感的元凶,贺西洲本来打算见面先骂几句,但是考虑到沈星微在旁边,他还是忍住了,先介绍人,“这是邵蒲,我一起长大的发小,旁边的是他女朋友,施?。”
等到他要去介绍沈星微的时候,却发现这人好像很怕生,半个身子都站在他的身后,脸遮起来,一副借助贺西洲藏身的样子。
来之前已经跟沈星微说了会有朋友,她似乎也没有表示介意,贺西洲疑惑地把她拽到身前,刚想询问她怎么了,就听邵蒲突然怪叫一声,指着沈星微,“哦!你??”
他瞪大眼睛,神色很夸张,手快要指到沈星微的脑袋上,情绪激动得都打起磕巴,“你你、你是那个......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干什么呢?”贺西洲不爽地握住他伸出的手然后扬开,“爪子不想要了?”
邵蒲吃痛,龇牙咧嘴地甩了甩手,但也顾不得计较,紧追着沈星微不放,盯着她的脸绕了半圈。这时候沈星微闪躲的动作就更明显了,刚刚只是半藏在贺西洲身后,现在倒好,整个人都往他后面钻,低着头,让长发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发上的水晶发卡折射阳光,晃了一下邵蒲的眼睛,他猛然哦了一声,“你以前,是不是在韶华高中上过学?”
沈星微脸色一僵,余光看见贺西洲似乎转脸朝她看来,于是赶忙对邵蒲矢口否认,“没有,你记错了,我没见过你。”
“你别撒谎。”谁知道邵蒲直接指认道:“你绝对在韶华高中上过,你是文科班的,我好像记得你叫沈什么星......”他皱着眉认真想了想,然后说:“反正名字里有个星字。“
“沈星微。”贺西洲突然开口。
“对,就是沈星微,就是你。”邵蒲好像终于在记忆里对上了号,语气笃定道:“你在文科二班,那时候我同桌暗恋你,天天嚷嚷着要转去文科找你。你们班体育课跟我们班是一起上的,但是那时候我们两个班隔得特别远,然后我同桌跑完圈都喊
我去小超市买东西,其实就是他想在你们班那块地路过。”
沈星微拧起眉头,语气好像很平常,“没有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我高中在澄阳。”
这时候沈星微再怎么否认都没用了,因为邵蒲已经完全打开了记忆匣子,把三年前的事回忆得一清二楚,见她不认,就喊着贺西洲一起指认,“贺狗,你没印象吗?咱们跟她班上的体育课是同一节啊。”
贺西洲看了看邵蒲,又将视线落在沈星微的脸上,见她面上隐隐有不高兴的样子,与其说是不耐烦,倒不如说是焦急。她极力隐藏的情绪,还是在手上的小动作暴露,贺西洲瞥见她手指不停地抠着上衣的衣摆,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贺西洲淡声说:“我在高中没见过她。”
这听起来是一句为沈星微解围的话,但贺西洲细细看去,发现沈星微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或者高兴起来,只是微微敛了双眸,然后对邵蒲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高中在澄阳毕业,我还有毕业照和毕业证。”
邵蒲说:“那是因为高二那年你转走了呀。”
施?终于忍不住,往他的嘴唇上抓了一把,冲着贺西洲和沈星微笑了笑,说:“我先带他上去。”
邵蒲一个大高个被施?拽着踉踉跄跄走了,走出好几步施亢的低骂声才传来,“就你记性好,上学的时候让你写个题你要死要活,这时候倒显摆起你这猪脑袋了。”
邵蒲的声音远去,“我真记得,她转走之后我同桌哭湿了半本语文书你敢信吗?整整半本全是他的眼泪.....”
两人走远了,踩上了石阶,沈星微装作无所事事地朝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跟贺西洲说去酒店里看看,结果刚一转头就看见贺西洲正盯着她。贺西洲此时的目光并不柔和,因为眼中没有笑意,就显得有一种近乎陌生的探寻。
沈星微将唇抿成一条线,身体有些紧绷,但还是要将双手握成拳头,虚张声势,仰着脸硬将自己的嗓门顶高,学着他的语气,“这样看着我干嘛?眼睛不想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