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不用摸额头,江叙白都知道自己发了高烧,浑身上下都酸软无力,就连嗓子也干得像砂纸,张了张嘴,话都说不出口。
江叙白闭了下眼睛,缓过最初的头晕感,开始打量四周。
入目全是白色,就连他身上的被子也是,唯一的亮色是抹茶绿的窗帘,从房间陈设来看,这里不是医院,也不是酒店,更不是昨晚胡闹的那间房。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唯一熟悉的,可能就是他身上的睡衣,在绿源村时,看见商砚穿过同款。
而他身上这件袖口过长,很明显不是他的尺码,极有可能就是商砚穿过的那件。
所以江叙白猜这里应该商砚的住处,像是不常住,整个房间里除了能动的他,没有半分生机。
就只是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江叙白的腰部肌肉,以及屁股后面就传来难以言喻的痛感,他骂了声操,刚想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开门声响起,李北走了进来。
“你醒了啊。”
江叙白翻了个白眼算是应了。
“要喝水吗?”李北很快地走过来,先是搭把手帮他微微支起上身,再是端起水杯喂他喝水。
温热的水流缓解了嗓子的干涸,江叙白缓了口气儿问他:“商砚人呢?”
他声音沙哑,李北基本没听见,连蒙带猜理解了一下,回答说:“砚哥有事在忙,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在忙?
忙他爹个蛋。
把他这么折腾,结果一醒来看不见人。
凭什么这孙子还能正常下床,去忙?
江叙白心里窝火,发烧也让他没有食欲,皱眉说了句“不吃”,就又躺回去。
李北站在一旁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要上洗手间吗?”这都睡了快一天一夜了。
江叙白没感觉,闭眼拒绝。
李北也不走,还在一边站着。
江叙白又睁开眼,看着他,用眼神问他干什么。
李北眨着大眼睛问他要干什么。
江叙白气得一滞,想了想,用气音说:“我手机呢?”
李北看型猜字,回答说:“你的手机坏了,拿去修了,还没送回来。”
想到手机为什么坏,江叙白沉默了,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总之脑子晕晕乎乎很难受,他不再开口,躺了会儿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天色擦黑的时候,隐约感觉到胳膊有针扎的刺痛,江叙白眼睛掀了条缝,看见有两个人在床边,没看清脸,只注意到其中一个握着他的手,另一个拿针筒在给他打针。
江叙白头晕,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也当这是梦。
第二天醒了才知道,昨天有医生过来给他打了退烧针和葡萄糖。药物作用下,江叙白的体温降了一点,低烧状态人清醒了一点,仍旧没见到商砚,只有李北在旁边候着。
江叙白本想找李北要他的手机用一下,想了想又说“算了”,他现在这副模样不管让谁来接,估计都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遂让李北去给自己找身能穿的衣服过来。
李北一听这话就瞪大了眼睛,露出警惕:“要衣服干什么?”
江叙白无语地乜了他一眼,费劲地掀被子,挪动他几乎瘫痪的下半身。
“你要走啊?”李北大惊,“不行的,你现在还没退烧,不能走的。”
除了腰腿酸痛,最难以忽视的是屁股,其实他也清楚自己现在这情况,别说站着走出去,就是从床上挪下来,都疼得他受不了,可他心里有气,浑身难受。
江叙白轻轻呼出一口气:“去找辆车送我。”
李北摇头:“不行,砚哥说了,不让你走。”
江叙白听见这话是真的气笑了,不管不顾就算了,还不让走,把他当小娇妻吗?
搞笑呢。
“你还发着烧呢,不过医生已经来看过了,没事的,吃了药休息两天就好,你可以好好在这里休息。”李北在旁边劝他。
身体酸痛,头晕脑热,江叙白刚动两下就觉得疲惫,盯着李北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耍脾气,为难他挺没意思的,遂烦躁地躺了回去。
李北松了口气儿:“吃点东西吧,然后把药吃了。”
江叙白这回没拒绝,先让李北给他拿来的洗漱用品,费劲地洗漱之后,吃东西吃药。
“行了,你出去吧。”江叙白躺了回去。
李北出去之后,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商砚的电话。
“他怎么样?”
商砚的嗓音也很哑,透着浓厚的疲惫,以及一点不易察觉的虚弱。
李北老老实实地说了,说江叙白要走的时候,商砚沉默的时间有些久,电话那边只有医疗器械发出的滴滴声。
一直到李北说江叙白吃了小半碗南瓜粥,又吃了药,现在已经睡下,商砚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儿,说:“照顾好他。”
“我知道的。”李北有些担心,张了张嘴也只说出了这一句。
挂了电话,李北轻轻地拧开次卧的门看了一眼,江叙白已经睡着了,只是眉心依然拧着,显然也不好受。
李北叹了口气儿,再不经人事,看到江叙白出现在商砚屋里,他也能猜到这俩人肯定不单纯了,更别说商砚给江叙白换衣服的时候,他在旁边不小心瞄了一眼。
绝了。
江叙白身上简直是没一块好皮,青紫红痕天女散花似的,甚至眼睛下面和脸颊都有吻痕和牙印。
李北惊讶又没那么惊讶,当然更多的是没想到,他砚哥看起来那么禁欲的人,真搞起来会这么凶狠,搞得现在两个人都要看医生,难怪要一直吃药抑制。
时醒时睡了两天,第三天早上,江叙白的体温才彻底恢复正常。
这三天里,商砚仍然没出现。
江叙白也不问了,既来之则安之,老老实实地躺着,按时吃饭,按时吃药,乖乖睡觉。
或许是这次真的给身体累到了,又或许是吃的药有助眠成分,这两天没有小被子,江叙白在这里竟然也睡得还行,没半夜醒过,只是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最开始没退烧的时候,梦是最混乱的。
从他十岁那年开始,他独自站在满目苍白的医院,仰望着大人们来来去去,人影匆匆而过,然后刺目的白色开始黯淡,周遭又变得一片漆黑,黑色的棺椁,苍白的照片,他仍然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
身边站着他高大的父亲,面前是凝固微笑的母亲,有人在安慰他不要伤心,也有人在叹息他母亲的可惜。
江叙白在梦里痛苦地逃跑,可跑着跑着他开始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受阻,心脏传来钝痛感,天旋地转,江叙白又回到了医院,成为了被围观的那个人。
那些人像一堵墙,挤挤嚷嚷的那些熟悉面孔,看过来的目光一如先前,或是沉凝肃穆,或是遗憾可惜,将他紧紧束缚。
压迫感越发深重,让那些视线扭曲变形,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