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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用途?”连翘躲开他的手指,“你该不会又想让我亲你,尝尝味道吧?”
陆无咎唇角划过一丝极浅淡的笑。
连翘猜不透他的心思,真想把手里的吐真草塞他嘴里,让他说个清楚。
只可惜这东西只对没用过的人有效。
连翘撇撇嘴,便宜他了。
“我走了。”
陆无咎忽然道:“还有没有不舒服?“
连翘其实是有的,但她觉得不发作的时候和陆无咎讨论这种事有点羞耻,于是一扭头:“什么不舒服,我很舒服!”
陆无咎又低笑一声:“你觉得好就行。”
他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连翘突然也不是很想跟他吵架,她觉得陆无咎还是笑起来好看一点,于是把话又憋回去,扭头就跑。
谯明周氏的上一任家主周樗于三月前因旧伤逝世。
周家不光富,这几代家主修为也都十分不错,是以这些年势头格外强劲,地盘也不断壮大,因此此次家主继任大典办的十分隆重。
距离大典开始还有五日,祭典要用到黄金高台已经筑好了。
白玉为基,黄金为梯,一共十二层,至于黄金台顶,悬挂的则是周氏的双色并蒂莲族徽。
各类奇花异草,美酒珍品,更是源源不断地从周氏的属地送过来,尚未布置齐全,已经给人一种豪奢之感。
此外,各家前来祝贺的子弟也陆续到了,谯明山逐渐热闹起来,得知陆无咎和连翘也在,所有人几乎又要来走一遭。
如此一来他们时时刻刻脱不开身,便没空去查周静桓了。
陆无咎直接称病,这才清净些,连翘也学了他,几个人这才有机会聚在一起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经过禁地那一晚层出不穷的邪物,连翘算是彻底认清周静桓真的变了,不仅变了,而且变得格外心狠手辣,连师门情谊也不顾了。
不仅如此,此人格外谨慎,自打他们进山以后,他从来没再明面上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整座谯明山也格外安静,看起来所有人都在忙于祭典,让人无从下手。
连翘思虑再三,道:“等不了了,他如今是打定主意跟我们耗下去了,既然他不动,那我们只好逼他动了。”
“逼?”周见南悻悻,“我这位堂哥心性可非常人能比,据说他从前曾经卧底妖界,立下大功,妖性诡谲,曾生生折断他的手腕来试探他,如此剧痛且面临再也无法修炼的情况下他也未曾动用灵力暴露,有如此定力之人,你想怎么激他?”
“引蛇出洞。”连翘道,“他不是想藏住龙骨的秘密吗,那我们偏偏把这个消息散播开,还要再加一则有人在谯明山看到了半人半龙的怪物吃人,如此一来,周氏若是真的背地里和那副龙骨有牵扯,说不定会有什么异动,到时候我们跟踪他,也许
就能找到线索。“
周见南听了觉得也有道理,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一试了。
无双自然是双手赞成。
至于陆无咎,他虽然并不觉得这方法有用,但看连翘信誓旦旦,也没反驳她,只说了一句:“当心,你这位师兄恐怕远比你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这话还用得着他说?
连翘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并且大错特错,几乎走到了让她难以挽回的地步。
这一切发生在两天后。
那晚分开后,连翘说做就做,谯明山上有半龙的消息便被她散播开,为了逼真,她还特意化了一个龙的幻影,盘旋在半空,让不少弟子亲眼撞见。
次日,这个消息便传遍了谯明山,周氏不得不出来辟谣,但没什么用,消息在连翘的煽风点火下越烧越旺,她猜测周静桓至少也该坐不住了,于是和无双他们轮流跟踪监视他。
按理来说,此事该是他们占上风,谁知就在此时,出事了。
出事的人倒不是连翘,而是要无双,当周见南慌慌张张地冲过来告诉她无双被指控杀人的时候,连翘立马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周见南满头是汗,声音都在抖:“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她杀的还不是旁人,是我伯母,周氏的大夫人。”
连翘也懵了:“??你说谁?”
周见南又重复了一遍:“大夫人!现在无双已经被扣住了,整个周氏都炸成了一锅粥。
连翘迅速冲过去,还顺便让周见南去通知陆无咎,让他来压一压场面。
等她到时,周静桓所在的斋心堂乌泱泱的已经挤满了人,正中放着用白布盖上的一具尸体,只漏出一个头,那张脸格外年轻,皮肉细腻,雍容华贵,正是上任家主的遗孀??那位周氏大夫人。
至于死因,则是被匕首割喉而死,而那把匕首正是无双的。
铁证如山,周围人义愤填膺,周静桓则伏在尸体上双目赤红,双拳紧握,脸色阴沉,如暴雨前的浓云。
连翘知道这回闹大了,但她绝不相信无双和周夫人的死有关,她环视一圈:“无双呢?”
对面被压在地上,用捆仙绳缚住的人唔唔地撞击柱子,连翘迅速冲过去,将压着她的人推开,解开她的禁言术
“怎么回事?”
无双可算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不是我干的!我……………”
周家的人怒火中烧:“你的匕首插在周夫人心口,恰好房间里的祭典所用的秘宝又丢失了,定然是你想窃取秘宝不慎被周夫人发现了,于是趁机偷袭,杀人夺宝!”
连翘怒视回去:“让她说完!”
于是无双这才有机会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原来这日上午刚好轮到她监视,她一路跟踪周静桓回了房,静桓去更衣了,她不好进去,就在外面悄悄观察。
这个时候周夫人恰好来送羹汤,把汤放下后,周夫人忽然看到了摆在窗台上的花,大约是觉得叶片枯黄,于是提起花浇,又浇起水来,浇浇着突然之间她神色大变,失手打翻了花盆,然后掩面痛哭,心疾发作,跌倒在地。
守在窗外的晏无双立即冲进去给她注入灵力,然而并没什么用,她于是将人放下,跑出去叫人,匕首不慎掉落她也没发现。
等她再回来时,周夫人已经死了,而她的那把匕首上还沾着血,插在周夫人的喉咙上。
“事情就是这样。”无双也不明白,“等我回来时她已经死了,她不是我杀的!”
一名周家的弟子叫嚣道:“这么说,你非但不是杀人,而是救人了?”
晏无双点头:“正是如此。”
周围全都露出讽笑,周静桓更是双目赤红:“你以为你这么说便能洗脱罪孽?“
连翘挡在无双面前替她争辩:“师兄,我知道你丧母,悲痛难忍,但这是周氏府邸,无双怎么敢堂而皇之对周夫人动手?何况秘宝虽然丢失了,但也没在无双手里,此事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说不定她是将秘宝藏起来了呢!”周氏子弟们仍不肯罢休。
周见南顶着压力开口:“不可能,无双不是这种人!”
他说完周氏的子弟一起怒瞪他,周见南母亲也拉着他,他无奈,才不得不退后。
此时前去搜查的人回来了,手中拎着一个被包起来的物件,正是周氏的秘宝之一紫玉莲花。
来人神色凝重,连翘心道不好:“…….……你们不会说这东西是在无双房里搜到的吧?”
“那倒不是。”那人道。
连翘总算长舒一口气,那人眼神突然又十分古怪:“不过,这东西虽不是在无双房间里搜到的,却是在仙子你的房间里搜到的,仙子你作何解释?”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纷纷窃窃私语起来难怪连翘这么维护无双!
连翘心口一冷,明白自己和无双都掉入圈套了。
她盯着周静桓:“是你?”
周静桓目光悲痛:“师妹缘何有此问?自你来后,我接风设宴,陪你游玩,自认对你问心无愧,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因为一樽能够助你修为的紫玉莲花便对我母亲下手!”
五行之中水与木相生,谯明周氏的紫玉莲花是无上的疗愈法器,尤其是对连翘这种水系灵根来说。
但连翘根本就从未打过这主意,她辩解道:“你莫要胡说,我堂堂连氏的大小姐,何至于为了一樽法器杀人?”
议论声仍是沸沸扬扬,此时,陆无咎突然幽幽开口:“事发时,她在同我对弈,难不成诸位是说我也有份了?”
一群人霎时噤了声,连连拱手道不敢。
连翘瞥了一眼陆无咎,心底划过一丝暗流。
周氏的子弟又道:“不过,就算你没指使,也许暗示过,这个女人为了讨好你所以才铤而走险,不慎被夫人撞到,然后杀人灭口呢?”
连翘知道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毕竟没直接出现在周夫人面前,态度强硬些或许可以毫发无损地抽身,但要无双便难了。
于是连翘道:“你既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过此事并非我们所为,不如暂且放了无双,让她找出真凶,洗刷冤屈如何?”
周静桓自然是不同意的,不过陆无咎扫视一圈,威压慎重:“此法倒是可行,不如便由我来监视,周公子以为如何?”
他们是一起来的,这分明是明晃晃地包庇。
无双没想到陆无咎会替她出头,对他瞬间改观了不少。周见南当着一众周家人的面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暗地里支持。
果然,碍于天虞的威压,周静桓却不能点破,他压下怒气道:“殿下既然开口了,我等也只能遵命,不过,三日之后便是祭典,若是到时候没有结果,殿下也别怪将此女祭天,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说罢他抬手往无双脊骨中打了一道骨钉,晏无双痛得难以动用灵力。
连翘怒斥道:“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你竟然动用私刑?”
周静桓眉眼冷冷:“此女擅闯我院中,不管杀没杀人,其心可诛,我已然手下留情,难不成诸位真当我周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以任意出入恍若无人之地?”
无双按住连翘的手,让她不要冲动。
连翘没再说话,临走却回头一眼,记住了周静桓今日的每一丝神情。
骨钉这种东西极为恶毒,虽然不像刀砍剑劈那么狰狞,小小一个钉在人的脊骨上却会让人痛入骨髓,周见南替她护体,连翘将那入骨的骨钉拔出,纵然是要无双如此强悍的人也痛得脸色发白,额生虚汗。
幸好周见南那日偷了不少灵花灵草做成了丹药,晏无双服下后脸色这才好看些。
连翘攥紧了手中的骨钉向她承诺:“你放心,我定会替你报仇,把这枚骨钉还回去。”
无双缓缓擦去手臂的血迹,冷笑道:“我要亲自报。”
周见南现在身份很尴尬,他明明记得这个堂兄从前并非如此,又不好说什么,于是问道:“你刚刚说周夫人是浇花时突发心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时为何屋里并没有花?”
“没有?那一定是周静桓把那花拿走了。”晏无双回想道,“屋子只有一个他,不是他做的还会有谁?”
连翘思忖:“不过是一盆花,周静桓为何如此在意?还有周夫人,她的心悸难不成是由这花引起的?”
晏无双不太了解花花草草,只记得:“那花是黑色,形状如牵牛,但又不完全是,叶青而翠......”
周见南脱口而出:“你说的似乎是黑色曼陀罗?我母亲那里也有一盆。”
晏无双不能确定,于是周见南回去悄悄把花从他母亲房中搬来叫无双辨了辨。
晏无双第一眼就一口咬定:“就是这个,和它一模一样。”
这下,周见南有些不懂了。
“黑色曼陀罗的确稀有,不过在周家,倒也不算太少见,周夫人从前定然也见过不少次,为何偏偏这次引起她心悸了?”
连翘凑过去:“会不会是这花有毒?”
周见南摇头:“这的确有毒,能够暂时麻痹人,但不入药只是观赏的话并没大碍,不仅如此,这花摆放在房中还能安神。”
连翘又不明白了:“既然不是中毒,那到底是因为什么,难不成只是意外?”
无双很认真地摇头:“绝不是,周夫人明显是看到花后捂着嘴惊恐万分,似乎发现了什么才突发的心悸。而且,她死时房中除了我就只有周静桓,这花偏偏又被周静桓?了......”
“你是说,周夫人是周静桓杀的?”周见南噌地站了起来,“不可能吧,他们母子关系一向很好,尤其是在伯父死后,母子二人相互扶持,族老们才没能瓜分周氏。”
无双自然也难以置信,所以并没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个可能,以免被说荒谬。
“但......那时房中再无他人了,若不是周静桓所为,难不成周夫人是自杀?儿子就要继任家主,她日后稳坐高台,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这个可能更加微乎其微,于是房中又静默起来。
事到如今,只有知道那盆花的秘密才能堪破真相了。
晏无双格外疲惫,必须休息,周见南于是回去打算旁敲侧击问问母亲这花是不是暗藏玄机,连翘则抱着这盆花回去细细察看。
路上她试图从陆无咎那儿得到些有用的消息,然而陆无咎沉吟片刻,也没看出来,顺口留她一起于是连翘便在他房里坐下。
她托着腮把每片花瓣每个叶片都看完了,相关的书也都翻遍了,甚至仔细思考了隐喻、典故也没发现这曼陀罗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看也看不出来,连翘打算摘一片下来。谁知手指一不留神被锋利的叶片划伤了,她记得周见南说过这曼陀罗有毒,头脑立马有些眩晕。
陆无咎捉住她的手:“我看看。”
“只是微毒而已。”
连翘抽手,但陆无咎摁着不放,垂眸挤出她被划伤的指尖处淤血,然后用手帕擦了擦。
连翘瞥他一眼:“你还挺会照顾的人。”
陆无咎随手将脏了的帕子?到花盆里:“哦?你还看我照顾过谁?”
除了她,连翘一时还真没想出来,不过今日为无双出头也算一件吧......
连翘抿着唇小声道:“谢了。”
陆无咎声音淡淡:“不想惹麻烦而已。”
连翘心里轻轻哼一声,就嘴硬吧,她才不信他真是块石头。
眼神一瞥,连翘目光定在花盆里的帕子,突然失神。
陆无咎也停顿住了,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连翘迅速起身捂住他的嘴??
“你不许开口,明明我才是第一个想明白这花的秘密的,你就是也猜出来了,必须在我说完之后才能说!”
她语气十分霸道,凶巴巴的,手指却却十分柔软。
陆无咎眼眸一垂,表示答应。
连翘于是得意洋洋:“这花如果没问题,有问题的就是花盆里对不对?你刚刚顺手把帕子丢进了花盆里,我突然想到很多人会把喝剩的药渣顺手倒进花盆里,晏无双也说她看到的那盆花叶片枯黄周夫人才会以为是干了去浇花,实际上??“
她眉毛一挑:“那花也许不是干枯,而是被药渣灼烧的,周夫人兴许是看到了药渣发现了什么秘密才会突发心悸的!”
陆无咎微微勾唇:“还算你聪明。”
“什么叫算,本来就是!”连翘眼神明亮,闪过一丝狡黠。
此时,陆无咎抿了抿唇,突然顿住。
“......你的血,是咸的?”
连翘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刚刚被割伤的手指上的血迹沾到了他唇上,她赶紧抬手把那丝血迹擦干,莫名其妙:“血当然是咸的,难不成还有甜的?”
话音刚落,她突然见鬼一样看向陆无咎:“不对,你不是尝不出味道,怎么会知道我血的味道?”
陆无咎摸了摸唇角:“我也想知道。”
毕竟,他刚刚试了试,连自己血的味道都尝不出。
连翘奇了:“一开始是我的嘴巴你能尝出味道,现在血也能了,难道这蛊毒加深了?只要是我身体里的,你都能尝出味道?”
陆无咎眼眸微微暗下去:“也许是。”
他目光如炬,眼神深邃,连翘还在惊奇,被他盯着,有些不自然:“你看我干什么,难不成还想从我身上尝尝其他味道?”
陆无咎不置可否:“你若是愿意,也不是不行。”
连翘很是狐疑:“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哭的!”
陆无咎抬眉:“和哭有什么关系?”
连翘纳闷:“除了血,你还能尝的不就是我的眼泪吗?”
陆无咎深深看她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连翘还在思索他的意思,陆无咎回眸提醒道:“不是要查周静桓的药渣,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