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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的话也难以形容眼前的震撼。
春宫图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是和陆无咎的!
那么多,铺天盖地……………
连翘脸上的红晕一直往下蔓延,漫过了耳根,全身热流窜过,连指尖都是红的。
窘迫之际,一回头发现陆无咎目不斜视,她顿时气急败坏:“你还看,你也不许看!”
说罢她立即闭紧自己的眼,又扑过去踮着脚要把陆无咎的眼也蒙上。
陆无咎也不反抗,任由她柔软的手搭上去。
如此一来,两个人相距更近,连翘突然看到对面墙上的一幅画也是蒙着眼的,她吓得慌忙松手,迅速背过身。
“你你你把火灭了!”
陆无咎微微勾唇,把手中的火苗掐了大半,余下的光只够照亮他们二人脸庞的。
四周黑漆漆的,连翘这才敢完全睁眼。
但是心跳还是很乱,她浑身发红:“这是哪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啊?”
“不知道。”陆无咎若有所思,反而向石壁走去。
连翘羞耻地侧身挡住露骨的画,双臂张开:“你干嘛呢?怎么还走近了!”
“你挡着,我怎么查看这是哪里?”陆无咎挑眉。
连翘摸了摸鼻子,这才尴尬地收手。
紧接着,陆无咎用了一点灵力掸向那石壁,霎时,一道相同的灵力反弹回来。
他侧身避开,垂眸看着自己手指,若有所思。
连翘忍不住好奇,忸怩地凑过去:“你发现什么了?”
陆无咎眼神掠过:“没什么。”
连翘今天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神秘莫测的神情了,第一回是在周夫人交手时,第二回是看到姜离时,果不其然,这两人都出了事。
所以,对他的话,连翘半个字也不信。
她拧着眉毛:“不对,你一定猜到这壁画的意思了,又想瞒着我是不是?”
陆无咎看回去:“你真想知道?”
连翘揪着他的衣袖:“快点说。”
陆无咎这才慢悠悠开口:“你不觉得这里的石壁和我们碰到的第一块碎片内部有点像?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当是第三块碎片内部。”
连翘也伸手摸了摸,她又抬头看看头顶上的井盖,想起了之前碰到过的四面永远飞不过去的墙壁,确实有点像。
“难怪姜离千方百计引我们到枯井,原来她是想把我们困死在崆峒印碎片里。”连翘气得牙痒痒,“我记得,第一块碎片里的画像砖造的是幻境,难不成这些壁画也是幻象?“
陆无咎略一迟疑,半带轻笑:“未必。”
他边笑眼神边掠过连翘,连翘摸摸脸:“你看我干什么?”
陆无咎但笑不语。
神神秘秘的!连翘扭头,他不想说她还不想问呢,反正再露骨也只是画而已,她不看就影响不了她。
连翘于是又把火光掐灭一点,只留着一豆灯火,四处寻找起出路来。
这井深约三丈,宽有三步,上面被下了冲冲禁制的井盖堵住,往下则是一层薄薄的淤泥,四面是满墙的画。
往上已经试过不行了,连翘又试着往下挖,然而,这里跟第一块碎片里面一样,她挖多少土,就迅速又冒出来多少土把坑填平,如此一来再挖下去恐怕要把自己埋了。
晦气!连翘拍掉手上的泥土,觉得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出不去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坐下来弄明白上面发生的事。
她于是问起陆无咎来:“喂,刚刚你是怎么知道姜离不对劲的,还有大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无咎不直接说,反而问:“你有没有听过刑天舞干戚的故事?”
“当然听过。”连翘莫名其妙,“应该没人会没听说过吧。
“哦?说来听听。”
连翘:“......”
还考上她了是吧?
她把下巴一抬:“上古时,诸神混战,刑天与黄帝大战,被断其首,葬于常羊之山。之后他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执干戚而舞。”
连翘记忆力极好,几乎是一字不落地将当初学过的内容诵了出来,然后得意地看向陆无咎:“这有什么难的?”
“难倒是不难,不过,你不觉得刑天的样子似曾相识?”陆无咎嗓音温沉。
连翘和他四目相对,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刑天,断头,你是说………………”
原来如此!
她明白了。
宥于固有观念,她一直觉得一个人必然有头有身体,身体受伤了还能治,头断了是万万活不了的。
倘若,现在三界中的人与上古时期的人并不一样呢?
瞥如刑天,他就是没有头也能继续存活的那一类,头对他来说并不是致命之处,真正驱使他的,是他的躯干。
所以在被黄帝砍了头刑天也不会死,他可以生出另一个“头”??以乳为目,以脐为口,依旧能够执干戚而舞,继续搏斗。
当今的修士全部是上古神人交合的后代,那么,刑天与人的后代,恐怕也会继承他的这一特质......
而没有头依旧能够存活的人,他们不久之前刚刚见过??
瀛洲岛的潇潇!
那个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头断了的少女却依旧活着的少女。刑天断头后能够执干戚而舞,潇潇的头脱落后也能走能跑。
想来,她应该就是刑天族遗民,只不过因为血脉随着代际淡化,到她这一代已经没有能力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把身体变成新的头了。所以,她必须要抢别人的头才能够听到看到闻到。
而像她这样的人并不止一个,譬如海底蓬莱岛下发现的那颗遗留下来的骨珠………………
连翘猜测那座被妖龟掀翻的蓬莱岛应该就是刑天遗民最开始聚集的地方,而潇潇一家,最初应该也来自这里,只不过岛沉了,时间也太久,他们一家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祖上的来历,潇潇应该也是一个极特殊的觉醒了刑天血脉的后代。
他们一家是不知道,但,那座岛在一夜之间却被人移走了,移走的人很大可能是周家的人。
那么,周家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掩盖上古时期邢天族的秘密呢?除非……………
这些日子以来的线索像是散落的珍珠全部串在了一起。
连翘如醍醐灌顶:“周家也是邢天族遗民对不对?和潇潇一样,真正驱使他们的不是他们的头,而是身体。周静桓之所以性情大变,不是因为傀儡虫,而是因为他被换了身子,有另一个人顶着他的头冒充了他的身份,就像被潇潇杀死又抢占头颅
的那些少女!”
“还不算笨。”陆无咎唇线微抿。
连翘忿忿:“谁笨了?我这是一时太乱了才没想起来,就算你不提刑天,过不了多久我还是会想通的。”
陆无咎倒也没反驳。
“不过……………”连翘又思忖道,“周家的血脉和灵根有问题,可以解释周静桓的古怪。但是周夫人呢………………”
“她应该也被抢了头,你记不记得那把匕首正好插在她的脖子上?”陆无咎道。
“这么说,周夫人是死后被人割下了头,装在别人的身体上的?而抢占她头颅的应该是一个已经到了渡劫期的女人,所以她才会夜袭我们?”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她周夫人的房间里为什么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贵妇人的摆设了。
“原来周氏母子全被暗中调了包。”连翘后背发寒,毛骨悚然,“可是,究竟是谁,能悄无声息地做到这种程度?现在顶着周静桓的头,控制他身体的又到底是谁?”
“周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陆无咎斟酌道。
连翘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名字:“这是上一任周家家主?”
陆无咎淡淡应一声,一股寒意爬上连翘的脊背,令她毛骨悚然。
“你是说,周家家主是假死,真正的周静桓正是被他爹杀了,还被抢了头?然后他爹再以他的身份继续接任下一任家主?”
“不然你以为周家为什么会是历来出过最多渡劫期修士的家族?又为什么总能在危机时刻突然力量大增?”
陆无咎讽笑:“若是我没猜错,周家大约每隔几代便会生出拥有刑天血脉的后代,这些后代在修炼时并不是完全靠自己,而是靠夺取下一代的命,延续了修炼时间,所以他们才能比寻常修士修为更高。平日里他们定然会假装修为和他所抢占的那
具身体一样,但在紧急关头,迫不得已自然会暴露真正的修为,这也就是所谓的力量骤增。”
连翘说不出反驳的话,她只是有点难以接受:“可虎毒尚且不食子,周樗当真会做出这种事?”
“为了修炼,怎么可能?”陆无咎神色冷淡,“周家是木系灵根,天材地宝无数,周樗正是因此在资质并不十分出众的情况下硬生生修炼到了渡劫期,然而他终究没有熬过渡劫期的坎,我猜,他的死应当不是真的“死”,而是像潇潇一样,他的头
成熟了,自动脱落,大约是心有不甘停在了这一步,所以他杀了自己儿子,借用他的头来继任家主,继续攫取周家庞大的资源。否则,周夫人又何至于在发现真相时突然心悸?“
连翘十指蜷缩,无数恐怖的真相盘踞在她心头,犹如一条冰凉的毒蛇爬过,
她呢喃道:“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并蒂莲中良药的那一朵可以驻颜,所以周家人个个看起来都年轻貌美,既然能用来驻颜,想必也能维持尸身不腐,所以周静桓的药渣里才会有这个东西,他喝这种药不止是为了驻颜,更是为了保持头颅新
鲜,否则就会像潇潇一样,抢来的头很快就会腐烂。而这并蒂莲是周家的图腾,他们一定是从上古以来便做过不知多少次这种偷梁换柱的事了……………”
若果真如此,便也能解释周夫人死前为什么会被药渣吓到心悸了。
周夫人在周家这么多年,一定也听过换头续命之事,周静桓的异样他们都能觉察出来,一个母亲不可能毫无察觉。
也许她早有怀疑,那天在浇花时发现了并蒂莲的药渣,突然明白了一切。
她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的夫君和儿子身上,更没想到自己的夫君早就背着她把儿子杀了,还假装成儿子一直跟她虚与委蛇。
如此荒唐之事,她当然会惊惧交加,崩溃到心悸了!
连翘都不敢想一个母亲发现了如此晴天霹雳后的心情。她甚至觉得周夫人可能真的不是周静桓杀的,周夫人是崩溃之下自杀的也说不准。
不过现在再争论周夫人是谁杀的也并不重要了,毕竟周静桓为了掩盖真相,不惜在她的尸身中种入画皮虫,她此刻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张皮……………
这对母子的下场着实太惨,连翘突还抱有一丝希望:“既然有一部分觉醒血脉的遗民没有头也能活,那么,周师兄会不会恰好也是觉醒的那一个?他的头虽然被割下来了,但身体会不会还活着?就像潇潇一样?”
陆无咎声音没什么情绪:“怕是凶多吉少。从潇潇的讲述来看,她的头是在某一天自然脱落的,故而脱落之后她才能活下来,先前上吊未遂时,她也十分疼痛。可见,即便是觉醒血脉的遗民也已经远远没有当年刑天被砍头后还能以乳为目的能力
了。修士比常人寿命恒久,周樗是在渡劫期头颅才脱落,而周静桓太过年轻,恐怕远没到自动脱落的时候。何况,如此惊天秘密千年以来都未曾泄露,你觉得是那些被抢占身体的人心甘情愿保守秘密呢,还是因为他们被抹杀了,死人的嘴更加严
呢?“
连翘自然不会那么天真,毕竟周夫人的死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不由得为周夫人悲哀,更为真正的周静桓悲哀。
周师兄是一个极其温柔体贴,爱说爱笑,和每个人都相处的十分和善的人,无相宗上下,即便是膳房的师傅,也对他赞不绝口。
得知父亲渡劫失败,身受重伤,他立即抛下学业风尘仆仆地赶回去,那时,他一定没想到等着他的会是一把刀,而且是来自父亲的屠刀。
不知看着他最敬最爱的父亲会亲手把他的头割下来,抢占他的一切时,他会是什么心情………………
一种不可名状的巨大哀伤涌上连翘心头,她脑中又冒出许多周静桓曾经微笑着跟她讲起家里的事。
他说自从他测出灵根是这一代中根骨最佳的之后,便被父亲格外器重。父亲会在百忙之中亲自教他读书,教他修炼,在他幼时就对外宣称将来会把一切都交给他。
他懒惰懈怠时,父亲格外严厉。
他学有所成时,父亲又喜笑颜开。
每每他受了伤,父亲比他还心疼,比他还紧张。
周静桓说起这些话时每一句都带着无限敬重和感激,但连翘现在细细地品味,每一句都令她齿冷。
这哪里是关爱,分明是在发现这个儿子资质不错后,周樗便打起了把他培养成自己的下一具容器的主意!
连翘有多惋惜真正的周静桓,就有多恨现在这个假的周静桓。
她双拳紧握:“这千年来他们不知残害了多少自家后辈,待我出去定然要将此事公之于众,为周师兄报仇!”
“他们如今可不是只对自家人下手,你忘了姜离?”陆无咎神色凝重。
连翘浑身微微:“你是说,姜离和周静桓一样,也被抢了头,暗中替换了?”
陆无咎缓缓看向手上被反噬的灼伤:“姜离能承接住我的九成力量,说明她也换了身体了,还是被一个渡劫期女子抢占的。这个人昨晚借用周夫人的头颅引你出去,招招直逼你命门,我猜这个人应该是冲着你的头颅去的,她兴许最佳选择其实是
你,想将你取而代之,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便能打入无相宗,以你的身份暗中为周家做事。退而求其次,她才选择了姜离。”
连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不禁后怕:“这周家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姜离,连翘虽然和她不太对付,经常吵架甚至动手,但她从未有过置她于死地的念头。
她就这么死了,还是被人割了头,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关键是,现在除了被关在这里的他们,外面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周家的阴谋。
而“周静桓”的继任大典不日就要举行了,到时候各大世家的家主必然都会亲自前来,尤其是姜家。
只怕这个渡劫期的假姜离一旦回到会稽,便会掀起腥风血雨。
连翘一想到她爹也会来顿时心如火燎,不行,她必须赶在之前出去,否则非但无双危矣,还不知要有一场怎样的风雨。
可是,这里毕竟是碎片内部,要出去谈何容易?
连翘上上下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出去的办法,一回头看到陆无咎神色自若地站着,她气不打一处来。
“喂,你就这么站着?”
陆无咎回头:“不是你让我灭了烛火,不准我看墙上?”
连翘微恼:“是又怎么样?难不成我们还要靠这些画出去不成?”
陆无咎顿了顿,没有反驳。
“......“
连翘先是震惊,然后脸热,不自觉看了一眼壁画:“到底什么意思?”
“你记不记得在第一块碎片里我们碰到的画像砖?”陆无咎道。
连翘当然记得:“可是这和画像砖有什么关系?画像砖上的画都是幻象,这些壁画也是画像,难道是要打碎这些画像才能出去?”
“不是打碎。”陆无咎沉吟,“崆峒印是一面印,虚实相生,主客相反,倘若我没猜错,这第三块碎片虽然与第一块应是相生相反的。第一块碎片中画像砖上刻画的是幻境,所以,此处石壁上刻画的应当是真实之景。”
“哪里真了?你、你可别乱说!”连翘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谁和你做过这些了!“
陆无咎摁了下眉心:“不是做过,我是说,这画画的并非过去之事,而是将来之事。”
连翘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如五雷轰顶:“你是说,这其实是预知画?画上的一切都会发生?”
陆无咎唇角勾起一抹深意:“应该是。”
连翘再次环顾一遍满墙的壁画,脸色红涨,整个人差点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