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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自幼便有曲乐天赋,在家族悉心培养下,琴技不仅在后宫独一无二,便与长安城琴乐大家相比,也不遑多让。
她每日夜间都要弹奏几曲,希望琴音化线,引来君王。
今夜天降大雨,琴声被雨声隔绝,便没了弹奏心思,慵懒的靠在榻上,一边吃葡萄,一边望着高安公主与一只小猫玩耍。
高安公主搬过来有几日了,一开始总是哭哭啼啼,后见郑贵妃对她亲切备至,也就恢复往日精神。
郑贵妃见高安公主追着小猫,跑的满头大汗,柔声道:“安儿,别跑了,天气凉,可别着了凉。”
高安公主嘻嘻一笑,跑到郑贵妃怀里,张开小嘴,撒娇道:“阿娘,我也要吃。”
郑贵妃笑骂道:“你这小馋猫。”将一颗剥好的葡萄塞入她嘴里。
便在这时,一名宫人飞奔进殿,喜道:“娘子,大家来了!”
郑贵妃倏地起身,飞快来到铜镜前,整理了一下妆容,随即拉住高安公主,奔到殿外。
只见长廊处,两排提着灯笼的内侍头前开路,身后跟着四名撑云伞的内侍,伞下是名身披黄色大氅的男子,正是李治。
奇怪的是,李治还牵着名小内侍。
“妾身拜见大家。”郑氏拉着高安公主下拜,身后一众宫女、内侍纷纷跟着下拜。
“都起来吧。”
李治抬了抬手,牵着小吉径直进殿。
郑贵妃和高安公主这才起身,跟入殿中。
高安公主见李治坐在榻上,那小孩竟站他旁边,顿时生出几分嫉妒。
她跑到李治身边,挤到李治膝盖间,甜甜喊了句“父亲”,转头朝小吉做了个鬼脸。
小吉面色微红,低下了小脑袋。
李治道:“贵妃,这孩子叫小吉,是个可怜孩子,他喜欢听你弹奏一个曲子,你弹给他听吧。”
郑贵妃目光闪动,朝小吉微微一笑,道:“小吉,你喜欢听哪一首?”
小吉捏着双手,低着头道:“幽、幽兰曲。”
郑贵妃“啊”了一声,娇笑道:“是碣石调幽兰吗?”
小吉连连点头。
高安公主忽然嘟着小嘴,道:“父亲,为什么要让阿娘弹曲给他听?”
李治道:“他母亲死了,这曲子是他母亲生前常弹的,他为此偷偷学文字谱,挺不容易的。”
高安公主“哦”了一声,想到自己生母,低下了脑袋。
郑贵妃感叹道:“好可怜的孩子,小吉,我弹完之后,就给你写下文字谱,你可会认?”
小吉连连点头。
郑贵妃笑道:“那便好。来人,关好门窗。”
门窗关严后,窗外雨声小了很多。
郑贵妃坐在琴台前,手指一拨一抚,一首清丽委婉、节奏缓慢的音曲缓缓响起。
此曲开头深沉忧伤,婉转凄凉,惹人无限哀愁。
随着曲调变化,音调渐高,曲音渐明,到了尾曲,琴音清澈悠扬,明朗豁达,令人有种度过黑夜,即见黎明的感觉。
郑贵妃凭着高超琴技,弹出一种哀而不伤、明净旷达的境界。
李治方才的几分伤感,在曲音牵引下,也消于无形,只觉内心平和而安详。
转头一看,小吉如痴如醉,无声淌着眼泪。
高安公主因生母缘故,与他多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过去拉住他手,道:“小吉,快别哭了,我以后陪你玩儿。”
小吉露出惊慌的表情,向李治看过去,李治笑道:“小吉,你和高安一起去偏殿玩吧,朕和贵妃说几句话。”
小吉正要叉手告退,高安公主早已拉着他,蹦跳跳道:“快走快走,我带你去瞧好玩的。”
二童离开了大殿。
李治朝王伏胜看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朝其他内侍宫人们打了手势,众人全部退出大殿。
郑贵妃猜出李治想让她侍寝,心中砰砰直跳,既充满喜悦,又多了一分担忧。
李治问:“贵妃,身子可全好了?”
郑贵妃道:“妾早已好全,只是……”
李治道:“怎么了?”
郑贵妃低声道:“大家多日不曾让嫔妃伺候,今日突来薰风殿,妾心中不胜之喜,只是又担心皇后那边……”
李治摆手道:“你不必担心,皇后那边有朕,再说,朕想让谁侍寝,无需别人决定。”
唐朝后宫其实有侍寝制度,只不过模仿周朝,过于离谱。
首先,需得一百二十二名后宫满员。
从月初到十五为一轮,嫔妃们根据位份,由低到高,前十二天,皆是九女共侍一君。
十六到月底是第二轮,位份从高到底,反着来一遍。
皇后是唯一能单独侍寝的,也只有十五、十六两日。
这种制度,哪个皇帝也不会愿意。
郑贵妃见李治如此说了,只好压下心中不安,上前侍奉他脱衣。
不一会,烛火灭了,纱幔也放下了,纱幔之后,传来阵阵娇喘之声。
次日清晨,李治回甘露殿上常朝。
朝会后,来到立政殿,却见武媚娘正在看书。
“大家今日怎么来这么早?”武媚娘嘴角含笑,看不出丝毫异色。
李治笑道:“今日朝会事少,就过来瞧瞧你,你在看什么书?”
武媚娘将手中“膳夫食疗记本”给他看了。
李治只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抬头一看,发现榻上的小矮几下,似藏着一件衣服。
“媚娘,几下是何物?”
武媚娘笑道:“没什么。”
李治更加好奇,探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道:“好像是条红色罗裙,拿来朕瞧瞧。”
武媚娘将裙子拿了出来,幽幽道:“大家可还记得这裙子?”
李治拿在手中瞧了一眼,已知此物来历。
当初武媚娘在感业寺时,为了让原治想起她,给原治送了首诗,名为“如意娘”。
原治看完后,命人送了条石榴裙给武媚娘,以表心意。
箱里的罗裙,正是原治当初送的那条石榴裙。
李治心下了然。
武媚娘表面看起来对昨夜的事毫不在意,却已布下温柔网,等着自己陷进去。
他感叹一声,道:“难为你还留着,朕过几日再送你一条吧。”
武媚娘幽幽道:“妾身有这条足矣,只要看到它,就会记得大家救妾于火海,纵然大家将来忘了妾,妾亦无悔。”眼泪潸然落下。
女人的眼泪确是利器。
李治明知她有意如此,依然对她多了几分怜惜,将她搂在怀里,道:“朕怎会忘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当天夜里,李治宿在立政殿。
武媚娘尽施手段,竭力讨好,云雨之中,也发现一件怪事。
李治在房事上,与以往有很大区别,她原本擅长的几种技巧,效果大减。
她略一思索,料想是郑贵妃为讨好李治,钻研了许多狐媚之术,让李治在房事上食髓知味。
这让武媚娘颇有危机感,第二天也不看膳夫记本了,命人找来秘典小册,细心钻研。
接下来数日,在她一番“努力”下,李治果然都宿在立政殿。
到了十一月最后一日,李治才临幸蓬莱殿。
徐槿担心他身体撑不住,并未主动求欢,反而细心规劝,李治也觉这几天过于荒唐,便拥着她睡下。
月色皎洁,银辉洒下,一支马队踏着月色,来到长安城春明门外。
一名青年策马来到城下,高喊开门。
暮鼓早歇,城门紧闭,城门校尉站在城墙上,大声道:“城门已闭,禁止叩门,违者射杀!”
那青年大声道:“我乃新罗使节金仁问,也是大唐左领军卫将军,有十万火急军情,需立刻进城,参加明日的朔望朝。倘若误了边防大事,汝可承担的起?!”
城门校尉吃了一惊,道:“请将鱼符和国书放入篮中验看。”命人放下吊篮。
金仁问将鱼符、国书还有节杖都放入篮中。
城门校尉验看无误,命人前往中书省通报。
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后,才终于传来回复,命不得开门,用吊篮将金仁问吊上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