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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仁贵的奏章,飞马传到长安,随奏章一起的,还有功状。
李治当即下旨,让薛仁贵、程务挺等人返回大唐,同时让兵部拟一份赏罚将士的奏章。
兵部尚书崔敦礼接连上了三份奏章,却都被李治驳回。
崔敦礼不知哪里让皇帝不满意,只好来到尚书省找李勣求助。
“李公,您这次可要帮帮我。”
李勣见他走路摇摇晃晃,生怕他摔倒,赶忙过去扶住了他。
“崔公,您有事直接派人喊老夫过去便是,何必亲自过来呢。”
崔敦礼笑道:“老夫身体倒还好,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只是脑袋却越来越糊涂了。”
李勣给他倒了茶,笑道:“崔公严重了。”
崔敦礼叹道:“你我共事数十年,老夫也不怕您笑话,这陛下的心思,老夫是越来越揣摩不透了。”
李勣笑道:“陛下年轻,心思自然与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同。”
崔敦礼摇了摇头,将三份奏章都递给了李勣。
“李公,你瞧瞧,这是我先后三次上的奏章,陛下都没送去中书省拟诰,直接就打回来了。”
李勣接过,先看了第一份奏章。
这份奏章提议将薛仁贵升为金吾卫将军,程务挺升为金吾卫果毅都尉,松州将士也都根据军状,按照军功制度,相应嘉奖。
李勣又拿起第二份奏章,这次跟前面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薛仁贵的封赏,多了一个河东县男。
再看第三份奏章,别的依然不变,只有薛仁贵的封赏里,又多了一座下赐的二进宅院。
崔敦礼叹道:“老夫知道陛下喜爱薛仁贵,只是薛将军斩首加起来不超过五千,按照大唐军制,这已经是顶格嘉奖了。”
李勣凝思片刻,微笑道:“崔公,问题不在薛仁贵身上。”
崔敦礼愣道:“那在谁身上?难道程务挺的嘉奖不够?”
李勣道:“不,程务挺功劳不大,迁金吾卫果毅都尉,已有些过了。”
崔敦礼皱眉道:“那是什么原因?”
李勣反问道:“陛下给你的旨意是什么?”
崔敦礼想了想,道:“让老夫拟一份赏罚出征将士的奏章啊。”
李勣笑道:“陛下让您拟的是赏罚奏章,而非嘉奖奏章,这说明了什么?”
崔敦礼怔了怔,道:“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惩罚某些将士?可薛仁贵的功状中,并未写哪个将士犯错了啊。”
李勣缓缓道:“也许犯错之人,并不在功状之中呢?”
崔敦礼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元修业送来的弹劾奏章,他都是看过的,他也瞧出元修业有意为难薛仁贵。
皇帝当初没有追究此事,是因为大战在即,如今战事结束,自然要秋后算账了。
崔敦礼向李勣道了谢,回到兵部,又在新的奏章中,新增了处罚元修业的建议,命人再次送到甘露殿。
李治正在殿内处理公务,见兵部送来奏章,优先拿来看了,看完之后,笑道:“他总算懂了。”
在奏章上批了印,命小吉送去中书省制诰。
……
二月初二,惊蛰。
春雷惊醒蛰虫,和风日暖,春暖花开。
启厦门外的官道大路上,策马奔来一支马队,马上之人俱是威武雄壮的青年。
路旁行人瞧见他们后,各自让开,向他们行注目礼,眼神中充满崇敬。
他们都已瞧出,这是大唐军中的健儿。
大唐如今的和平,都是由这些儿郎们守护,人人发自内心的感激他们。
薛仁贵和程务挺并骑在队伍最前面,身后跟着数十名千牛卫。
程务挺瞧见雄壮的长安城后,眼眶不禁湿润。
薛仁贵微感诧异。
这一路回京,他与这名青年同吃同住,见他身受重伤之下赶路,好几次伤口崩开,也不抱怨一句,实是一名坚毅汉子。
不想回到长安后,竟也会露出小女儿之态。
程务挺擦了擦眼角,笑道:“让薛将军见笑了,小弟只是想到,离开长安时,带着五十名好兄弟,回来时,却只剩十人不到,实在愧对他们的家人。”
两人身后的千牛卫,大部分都是薛仁贵带出去的,程务挺的人多死在战场,后来带回松州掩埋。
薛仁贵默然半晌,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他。
程务挺强笑一声,道:“待会进城面圣后,咱们就要别过,薛兄立功封爵,又得赐新居,乔迁之宴,可不能少了小弟一杯酒。”
薛仁贵道:“一定。”
两人入城之后,沿着启厦门大街北行,只见大街上人流涌动,竟多了许多头戴方巾的书生。
程务挺奇道:“离京不过一月,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读书人?”
薛仁贵笑道:“程兄忘了科举了吗?”
程务挺一拍脑门,哈哈笑道:“对啊,科举就在二月揭榜,小弟久不在京,反应迟钝了。”
两人过了平康坊后,在春明门街转向西行,很快来到朱雀门,进了皇宫,来到甘露殿拜见李治。
李治见两人归来,非常喜悦,命王伏胜给两人搬来坐椅,让他们将战争的经过,一一道来。
薛仁贵先讲完后,程务挺一脸愧疚,苦笑道:“陛下,末将这次过去,只打了个败仗,实在愧对陛下信任。”
李治温言道:“你的任务本就比薛卿更难一些,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朕自然明白。”
程务挺又道:“陛下,您赐给臣的五十名千牛卫,只剩八人活下来,臣请旨,厚恤他们家属。”
李治道:“那是自然,朕已下旨,让兵部发放三倍抚恤,他们的后人,将来也可优先进入十二卫。”
程务挺下拜道:“臣代替他们,叩谢陛下恩典。”
两人面圣后,一起告退离殿。
薛仁贵如今升为千牛卫将军,故而先去吏部和卫署办了手续,这才匆匆回家。
不料到了大业坊小院,却见院子被锁了,门外还蹲着一名小厮。
那小厮打量了薛仁贵一会,问道:“请问是薛仁贵阿郎吗?”
薛仁贵皱眉道:“我是薛仁贵,你是?”
小厮欣喜道:“小人已在此等您几天了,小人是您的房阁,奉夫人之命,在此处等您。”
薛仁贵恍然,道:“你是刑部派来的房阁?”
房阁便是官仆,唐朝官员都可申请官奴,一品九十六人,二品七十二人,三品四十八人,四品三十二人。
薛仁贵当中郎将时,其实也可申请三十二名仆人,然而这些仆人申请后,需自己养活。
薛仁贵正攒钱买房,当然不愿养仆。
其实大多经济不好的官员和他一样,不会要这些官仆,只有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才会把仆人养满。
薛仁贵心知媳妇已带着孩子住进新家,还申请了官仆伺候。
如今既有下赐宅子住,也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节省,遂道:“头前带路吧。”
小厮笑吟吟的道:“好勒,阿郎,您的新府宅虽只是个二进宅子,地段却是极好,就在平康坊西街。”
薛仁贵道:“别废话了,带路。”
在小厮带领下,薛仁贵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新住所,刚进门,薛讷便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抱着他喊“父亲”。
薛仁贵抱着儿子进了屋,只见妻子柳氏已换上一身绸缎衣裙,身边还多了两个婢女。
柳氏出身富家千金,颇有分寸,见家里宅小,便只向刑部要了六名官仆,四名房阁,两名婢子。
夫妻久日不见,柳氏把儿子打发去读书,又朝薛仁贵打了个眼色。
薛仁贵笑道:“我一路奔波,还是先去泡个浴吧。”
柳氏嗔道:“都老夫老妻了,我还嫌你不成。”
薛仁贵再无多话,抱着妻子来到屋中,将她放在床上,开始解裤腰带。
柳氏侧躺在床,单手支颐,笑道:“跟你说个事,父亲派人给我写信了。”
薛仁贵哼了一声,道:“此事待会再说,先办正事。”
好一番激战后,两人终于分开,柳氏娇喘连连,道:“你别黑着个脸了,我父亲已认错,他希望……唔!”
一刻钟后,两人再次分开。
薛仁贵这才问:“他想如何?”
柳氏笑道:“我三弟今年入京赶考,希望借住家中,你答不答应?”
薛仁贵道:“反正如今宅子够大,让他来住吧。”
柳氏微微一笑,主动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