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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撒老头在一个很合适的时间回到家里。
推开门后他整个人愣了一下。
有一种令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氛围久违地出现在了家里面。
仿佛时间在此时倒退了好些年。
那时他的儿子们都还在。
午后的下午整个树屋里都充斥着热闹的笑声和温和的话语。
他看见莱恩后,苍老的面庞立刻挤出了几道皱纹,将时间拉回到了现在。
“推事们答应了,您看看这是个什么步骤?推事的意思是您尽管安排。”
莱恩站起来,看了看天色。
现在时间还早,夕阳在明朗的天空划出了一道红色的涟漪。
“如果方便的话,我能去看看素马长老么?”
“现在?”亚撒老头愣了一下,“可是洗骨工那边的工作应该没有完成。”
“就是要趁他还没有完成。”莱恩解释道:“画像要写实,我得亲眼看看最真实的素马长老。”
亚撒拍了拍脑袋,似乎是觉得自己想多了。
对方一个勾崖寺弟子,什么没见过?
“那现在就走!”
莱恩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了锐雯,“你是在这里等着还是......”
锐雯立刻站起来,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急忙道:
“我跟你去!”
......
在亚撒·孔德的指引下,莱恩等人来到了一间树屋前。
这间树屋没有想象中那种阴沉的氛围,纷纷扬扬的枝衩上悬挂着绿色的树叶,在柔和轻风的推动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一股柔和的魔法力量在树屋周围环绕,似乎某种源自于初生之土的祝福。
像是感知到了有人过来。
树屋上悬挂的枝叶响动了起来,并不喧嚣,反而是有一种静谧的美感。
它在欢迎其他人的到来。
哪怕是身具黑暗魔法的莱恩和沾染着‘鲜血’的诺克萨斯人瑞文,它都没有丝毫地排斥。
这不禁让莱恩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某一个说法。
每一种信仰都会有排他性,但有一种不会。
那就是......死亡。
死亡之神永远都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生灵。
如果处理后事的工作人员也有信仰。
那么莱恩觉得大概率会是死神,而不是什么化妆之神。
亚撒·孔德推开了树门。
素马长老生前的身份算是周围最高的一个,但死后的葬礼却显得很普通。
莱恩不知道这是因为凶案还没有被侦破的原因,还是因为素马长老就是这样一个人。
树屋内没有多少人,准确说,是只有一个人。
他不是素马长老的亲人,也不是御风剑派的弟子,而是一个洗骨工。
洗骨工类似于莱恩前世的敛容师。
在逝者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段路里,他们会帮逝者收拾好仪容。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魔法世界里,魔法力量能让尸体更容易保持。
所以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的时间,但从莱恩的视角看过去,洗骨工的工作似乎才刚刚起了一个头。
而且还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开了一个头——头发刚整理好。
素马长老躺在并不冰凉的木质平台上,某种无法触及地魔法在围绕着他,维系着他的‘温度’。
但胸口那狰狞的创口,却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无比清晰。
见到莱恩后,年轻的洗骨工立刻褪下了手套,对着莱恩做了一个本地礼仪。
莱恩用微笑回应。
但就是这简单的微笑,依旧让洗骨工受宠若惊。
艾欧尼亚人崇尚自然和平,就连艾欧尼亚是一个整体观念都还没怎么形成,更别说建立起什么阶层架构。
因此,这里是没有什么贵族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的所有人都完全平等。
因为绝对的公平和平等往往意味着绝对的不公平和不平等。
如果一个为国牺牲的人和一个吃白饭的蛀虫平等,这公平么?
如果当一个舍生取义的人和一个卖友求荣的人平等,这公平么?
如果......
这种如果,能举出很多很多。
人人平等和人人自由的口号往往是一个方向,更是一种美好的象征,但这个方向注定难以实现。
无论是在人类的历史里,还是非洲的大草原上,任何一个能正常运作的体系里,其地位必然是跟能力或是‘贡献’挂钩的。
但这并不是有些人停止进步的借口,因为从正常层面上来说,也只有这种结构才能让你的努力有意义。
正如莱恩的提议之所以能这么快被采纳,并不是因为这附近缺一个会画画的,而是他勾崖寺的身份。
而勾崖寺的身份之所以能管用,依靠的是一辈又一辈勾崖寺弟子闯出来的声望。
在莱恩靠近素马长老的尸体时,洗骨工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好几步。
放在当下的艾欧尼亚,洗骨工算是一个极为‘卑微’的工作。
毕竟如果有得选,谁愿意每天去跟尸体打交道?
在背景故事里洗骨工跟一个普通推事说话都得战战兢兢,更何况是远道而来的勾崖寺弟子?
虽然莱恩看起来很温和,但身份的差距在许多时候远比沟壑更深。
有些意外的看了一下洗骨工,莱恩对这个世界似乎有了新的认知。
在海边的两年以及路途这几天的经历,他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童话一面。
而现在,随着他慢慢地逐渐深入,他似乎接触到了隐藏在童话之下的本质。
亚撒·孔德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似乎是害怕自己的出境会影响到画师的观察。
在他的示意下,洗骨工也慢慢地退到了门口,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战战兢兢。
对此,莱恩没说什么。
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当一个人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世界时,表达善意的最简单方式就是让他留在自己的世界。
更何况自己也不是真为了观察......
嗯。
或者说自己观察的方式跟他们理解的不太一样。
“如果方便的话,两位可以在外面等等。”
“啊......”亚撒·孔德没有任何怀疑,他一把拉起洗骨工,“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等您观察好了再叫我们。”
他没有把锐雯叫走,在他看来这个小姑娘也许是画师的助手。
洗骨工沉默着,在离开时还贴心地关上了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