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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路上,凌王一言不发。
唯有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帷幔晃动,汪多福走在一旁,偶尔瞟到凌王阴沉的面色。
他不敢出口相劝,只一路更加小心地服侍着。
一直到进了太后的太极宫,给太后献了寿礼,凌王才换上一副温和有礼的笑容来。
“祝皇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太后慈祥地笑了笑,叫身边的妙音姑姑收了凌王的礼,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今日怎的一个人来了,王妃呢?”
凌王压住眸中不悦,面上带出一副遗憾来:
“王妃前几日受了风寒,卧床不起,孙儿便让她在府中歇着,这段时间由沛凝掌管着王府,是以她也走不开身,待过几日,孙儿带沛凝进宫给您请安。”
他特意提到薛侧妃,便是要告诉太后,他很是爱重这个侧妃。
果然这一番话让萧太后极为满意。
当初为了让萧家有所依靠,同时又避免让凌王觉得他们的目的过于明显,特意挑了一个外嫁女的后人送进凌王府。
这些年听说凌王倒是颇为重视薛沛凝,要是她再能生下个孩子,想来地位会更加稳固,萧家也能和凌王有更深的羁绊。
思及此处,太后又笑眯眯地看向凌王:
“沛凝也进了王府有两年了,哀家可日日盼着她能为你开枝散叶呢。”
凌王想起府中的绝子药一事,不由得苦笑。
且薛沛凝性子呆板,日日沉迷于念佛持斋,虽然相貌姣好,但每次他去静尘室时,看着那满屋子的佛像,便什么杂念都没有了。
当真是一身邪火地进去,清心寡欲地出来。
“孙儿惭愧,回去之后一定多多努力。”
他低下头,适时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讨得太后笑个不停,连带着皇上和淑贵妃也一同打趣起他来。
好一副温馨的样子。
一旁的太子挑了挑眉,一双鹰眸看向凌王。
“皇弟当真是好福气,前些日子听说还从江南带回了一位女子纳为妾室,长得一副闭月羞花的好模样,好像还是江南通判之女吧?”
他这一番话,看似闲聊,实则是狠狠摆了凌王一道。
凌王当初南巡本就是奉命视察水患灾情,江南水患严重,多处受灾,不少地方死了人,他却在此期间仍有心思纳妾,还纳的是当地官员的女儿……
果然皇帝蹙了蹙眉。
“还有这事?”
他低声问道,声音透出一丝不悦。
身旁的淑贵妃气得猛掐自己的手心,偏偏面上还要摆出一副温和的笑意。
然而凌王却不卑不亢,朗声回答:“确有此事,儿臣此次去南巡,发现多处受灾,灾民遍地,但江南金陵附近却因水利工程做得极好导致灾民稍少些,并且将灾民安置得很好,还设了粥棚和医馆义诊,这便是那江南通判的主意。”
许如辉虽说是个卖女求荣的人,但在他南巡期间,确实发现其管辖之地确实相较周边好上许多。
可见其也是个有才干的人。
这一番话让皇帝颇为满意,于是点了点头才又问道:“那你又如何纳了人家女儿?”
谈及此处,凌王便又装出一副尴尬的样子来。
他索性撩袍跪下:“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只是那许氏极为心善,听说不仅变卖了自己的首饰设立粥棚,还每日亲力亲为安置灾民,甚至染上了风寒高热不止,儿臣知道后甚是感动,所以……”
汪多福跪在一旁,心道自家主子真是编得一手好话。
不过这一番欲言又止,让皇帝心中剩下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淑贵妃见状便趁机附和道:“和咱们岘儿一样,是个心善纯良的孩子,这一点就是像皇上您!”
这番不着痕迹的吹捧,皇上一听便龙颜大悦:
“赏!还有那江南通判,也赏!”
太子气得险些捏碎手中的酒杯,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凌王则喜笑颜开地谢了恩,顺便说道:“儿臣谢父皇,不过父皇从前便教导儿臣用人之术,是以儿臣觉得,与其赏赐金银,不如让那江南通判挪一挪,一是好多多为我大盛效力,二也是让父皇验验那许如辉是否真的有才干。”
一番以退为进,让皇帝沉思一番。
淑贵妃却觉得凌王有些冒进了。
果然凌王话毕之后,太子一党的裴言便开了口:
“皇上,臣觉得凌王殿下所言甚是。”
凌王眯了眯眼,心道这只老狐狸今天竟然不和自己对着干了?倒是奇了。
谁知裴言又悠悠说道:
“岭南之地倒是常有灾害,这许如辉看来是擅做水利之事,不如调去岭南做知府,也可为皇上解忧啊。”
凌王心中一梗,染上几分邪火。
岭南那地荒芜,且离京城极远,将许如辉调去等于是明升暗贬……
这老不死的,果然碍眼!
凌王看向裴言的眸子多了几分深沉。
然后这时太后却冷不丁地开了口:“哀家不懂你们这朝堂之事,但哀家年纪大了,也没几年好活,这几年总瞧着这太极宫暗沉沉的,皇帝,你可得找人给哀家好好修缮一番。”
又是一番以退为进。
皇帝一听果然惶恐起来:“母后说的什么话,您自是寿与天齐的人!”
随后又立即说道:“工部右司郎有个缺,便让许如辉顶了这个缺,把太极宫修缮一事交给他吧,另外,赏赐也一并赏了,朕一向赏罚分明。”
工部右司郎虽是从五品的官儿,可却是在京中任职,对于许如辉来说倒是极为合适的差事,日后若干得好了,官至尚书也不是不可能。
这番话一出,裴言心中恼怒,却不得不恭敬行礼:“还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考虑得周到。”
凌王见到太子和裴言吃瘪,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儿臣谢过父皇!”
待寿宴结束,汪多福扶着喝了不少酒的凌王起身。
太子却走了过来。
已是深秋,他手里仍拿着一把日月乾坤扇。
“还未恭喜皇弟又得佳人,不过皇弟真是长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好嘴啊,能把见色起意说得头头是道。”
他的语气挑衅而轻浮。
凌王靠在汪多福身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皇兄过奖了。”
太子冷哼一声,收起扇子从他身边走过,只留下一句话:
“当初对青阳郡主的情深似海,皇弟倒是都不记得了,也不知远在塞北的青阳郡主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