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树后有蛇

嘿！这小东西……

秦真终于忍不住了，他弯下腰，揉起小狗的下巴，而这狗子显然也是一个亲人的性子，秦真上手不到两下就“哈赤哈赤”仰面躺倒，任由秦真抚摸自己雪白的肚皮。

陈老师坐在一旁，静静的看了会儿秦真撸狗，最后出声问：“喜欢吗？”

“什么？”秦真一愣。

“我是说这只卡蒂狗，你喜欢吗？”陈老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地上的狗子。“至少它挺喜欢你的，在我家，我孙女想摸它一下都摸不到。”

“这卡蒂狗是老师你的？”秦真有些惊讶。

“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天王冠军的梦，为此还跑去冲击道馆，拿了四个徽章回来。”陈老师指了指地上的狗子。“它的奶奶，就是我当年挑战道馆时的主力。”

“哦，原来是这样。”

秦真朝卡蒂狗看了一眼，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撸狗的手。

老头儿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秦真，你毕业后应该是想要做职业训练家吧？”

——训练家这东西还有职业和非职业的区别吗？

秦真脑海里浮出几个问号，但脸上却不漏分毫。

“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哼！语文数学毫无长进，英语地理一落千丈，唯独生物一科进步巨大，精灵的进化、培育还有招式讲得头头是道，你什么想法我还能不知道吗？”

秦真尴尬的咧了咧嘴，他万万没想到老陈居然是因为这个而产生的误会，却又不好开口解释，总不能拍拍老头的肩膀说“那能怪我吗？在我学地理英语的那会儿，要是敢在课堂上背诵什么精灵宝可梦的老家位置或者翻译什么十万伏特火焰喷射，会被老师大嘴巴抽的”吧？

见秦真低头不说话，陈老师也不再开口，他左右四顾，最后在车棚的栅栏后发现了一双黄绿色的点阵眼，密勒顿小心翼翼的伸着脑袋，往秦真的方向张望，一见陈老师目光扫来，这条废物蜥蜴立刻一惊，飞快的把头缩了回去。

老头儿望着密勒顿消失的方向，眉头皱得愈加的深了。

“秦真，教科书上总是和你们说提升等级之后精灵就会变强，那你知道怎么才能提升精灵的等级吗？”

“是训练吗？”

“不是。”陈老师摇了摇头。“针对性的训练能提高精灵对招式的熟悉度，能开发新招式，能为精灵补充对敌经验，但这种方式并不能提升它们的等级。”

秦真沉默了一会儿，他回忆着重生前的游戏资料，最后试探般的回答说：“那……和别的精灵打一架？”

“你说对了一半，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赢。”

“赢？”

“没错，在一场势均力敌、彼此都全力以赴的战斗中取胜，然后你的精灵就会得到成长——爪牙变得更坚硬、肌肉变得更加有力、使用的招式威力更强，还有进化，一切都是质变。”

“那失败一方呢？”

“什么都没有，或许会得到一点使用招式和对抗强敌的经验吧？”

“听上去有些不合理，老师你前天还跟我们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呢。”

“那是对人说的，精灵可不一样，它们是‘赢家享有一切、败者一无所有’的战斗种族。”陈老师转过头，紧盯着秦真的眼睛。“秦真，如果一个人的梦想是挑战东煌八大道馆，成为职业训练家，那么他的初始精灵就绝对不能胆小懦弱，抗拒战斗，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秦真抓了抓后脑勺，眼神中透出几分怪异，他终于明白老陈带着一只卡蒂狗来找他是想干什么了。

“所以……”秦真放下手，慢吞吞的问：“所以，老师这次带着卡蒂狗来找我，是想要跟我说密勒顿的事情，对吧？”

“你叫它密勒顿是吗？”

陈老师按了按眉心，点点头。

“是的，你猜得没错，秦真，作为你的班主任，我希望你不要选择密勒顿作为你的初始精灵搭档，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学校里的御三家，我这里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更好的选择。”

秦真瞟了一眼蹲坐在自己面前的卡蒂狗，没有说话，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不是在和班主任谈初始精灵，而是在见未来丈人。地主陈老爷正揪着长工小秦的领子：赶紧把那个跟你谈恋爱的丑婆娘踹了，来娶我家的乖女儿！

“秦真，我知道，摩托蜥是一种很强势的精灵，它们的战斗力要远胜于没有进化到终极形态的御三家；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对龙这种属性的兴趣远远超过水火草。但是秦真，如果你的梦想是在精灵竞技上有所成就，那么请你相信老师，那只摩托蜥对你来说绝对不是良配。”

“它在那个车棚里生活了八年，这八年来，不是没有学生想要收服它，但最后那些学生都放弃了，这只精灵好吃懒做，胆小怕事，一旦和别的精灵对上就会立刻伏地认输讨饶，在这方面它甚至不如一只小拉达，至少训练家受到伤害的时候，小拉达会发狂暴走，而这只摩托蜥恐怕只会抛下训练家逃跑吧？”

秦真抿了抿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陈老师，因为他能看出陈老师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在老头的眼里，密勒顿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大坑，他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跌进这个坑里。

到这时候，秦真反倒希望老头子是看出密勒顿的不凡来跟他抢夺了，比起恶意与歹心，这种来自师长的纯粹关怀反而更让人无所适从。

不过要放弃密勒顿是绝对不可能的，秦真无比清楚那潜藏在那怯懦外壳下的真相——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未来之神，就算把这所学校全部的御三家叠起来也难及它价值之万一。

“我记下了，谢谢老师你的好意，但是我相信密勒顿，相信它就算害怕战斗也绝不会抛弃我，而且……”

但这样的发言显然无法说服老头，眼看陈老师两条眉毛越挑越高，秦真心一横，拿出“她已经怀了我孩子”的无赖语气，硬梆梆的说：“而且我已经和密勒顿说好了！它已经答应做我的初始精灵，明天一早我就带它去学校办事处登记注册。”

“呜汪！！！”

忽然，蹲坐在两人面前的卡蒂狗浑身毛发一炸，它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猛的扭头，爆出一声响亮的吠叫，朝远处的一颗大树疾奔而去。

“秦真你……”

陈老师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他想要大声命令秦真说“去道个歉，然后就当没发生过”，但幸好在最后一刻，老头儿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是老师，这句话出口就是言传身教，教学生背信弃义，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总而言之，再次谢谢你，陈老师，我先回去午休了。”

秦真站起身来，向呆坐在花坛边的班主任微微鞠躬，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陈老师没有说话，他默默的目送秦真走远，忽然，老头儿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什么东西给扒拉了两下。

他疑惑的低下头，看见自家养的卡蒂狗不知何时跑了回来，正仰着脑袋，冲他左右来回的晃动鼻子，那上面似乎沾着什么东西。

老头子从口袋中掏出老花镜戴上，弯腰凑了过去。

粘在小狗鼻尖上的一些草汁和几片碎叶，老头伸出手拨了拨，将碎叶拼好，最后奇怪的“咦”了一声。

——那居然是一枚被撕碎的四叶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