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逢站在原地,直到周遭逐渐开始吵哦。
耳边充斥着几个学生被吓到的尖叫声、方柏林打报警电话和打120电话的声音、夹杂着众人的议论声,以及自己鼓鸣般的心跳声……………
迟逢慢吞吞抬手,拉住靳越的衣服下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攥紧:“是她……………是李雪……………”
她的声音在抖,手也是。
即便攥住了他的衣服,她的手也仍旧抑制不住地发抖。
靳越垂眼瞧她的手,捏了下捏手心,忍住没去牵她的手。
他轻轻拍了拍她手臂,问她:“你认识她么?”
“嗯,她前几天找我做过心理咨询……………我还以为她已经好了…………”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靳越觉得她不对劲,于是转头跟方柏林交代:“给家长打个电话,态度一定要好,安抚好家长情绪,另外,交代各班班主任,封锁消息,配合警察调查。”
方柏林穿着件白衬衣,转头瞧了眼迟逢。
她头上盖着靳越从他身上扯的西装外套,整个人愣住了一样,也不见她扯下来,反而直挺挺站着。
明显是被结结实实吓到了。
他点头,往常的嬉皮笑脸全没了,开口:“这边交给我了,你把人带去医院看看得了。”
靳越“嗯”了声,把衣服从迟逢头上扯开。
她鼻尖上、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眼睛紧闭着,满脸痛苦的样子。
他声音很低很沉,莫名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跟她说:“没事了,能走么?”
迟逢慢慢点头,靳越就这么拉着她手臂,把人带到了车上。
迟逢坐在车上缓了会儿,突然想起来晚上的咨询,下意识抬手去开车门:“我晚上还有活儿,我得走了。”
靳越瞄了她一眼:“魂都吓丢了,还怎么给人家咨询?”
她垂着脑袋,不停地想那天李雪倩来找她时,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在想,是不是哪句话不小心刺激到了李雪倩,又或者是因为她父母知道她怀孕了之后骂了她?
越想,就越记不清楚那天她们俩到底说了什么,她坐着,开始干着急,莫名开始自我厌弃,就快要陷入情绪的漩涡中。
靳越皱眉看她,“你想什么呢?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别东想西想的。”
迟逢回神般,点头,极力把自己从负面情绪中拖出来。
她也没强撑着继续去给客人做心理咨询,而是跟客人沟通,是换别人去给他做咨询还是换个时间。
好在客人也说今天很累,原本就想换个时间。
坐了会儿之后,靳越启动车子,不由分说把车开了出去。
她在副驾驶发着愣,靳越开车期间打了个电话,她没注意听,也没问靳越要带她去哪。
一路上格外安静,直到车子进了地库,周遭光线逐渐变得昏暗起来,迟逢才转过头去,问靳越:“这是哪儿?”
“带你吃东西。”
最近不少私房菜馆都会开在居民楼,但这个小区迟逢之前刷短视频的时候刷到过。
某个网红采访了一个白富美,那个白富美住的地方是单价贵得离谱的清园,也就是靳越带她来的地方。
她想不出,到底什么人会用那么好的房子开私厨。
等她跟着靳越进电梯,看着他刷卡,摁了十楼,她才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等电梯停下,靳越将她带出去,把手贴上指纹锁打开房门后,她才后知后觉,问他:“这是你家?”
靳越“嗯”了声。
迟逢站在门边,有些迟疑。
靳越侧头,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怎么,不敢进?“
她垂眼,看被他打开的鞋柜,眼睛在瞧有没有女鞋,嘴上小声说着:“没……………突然来你家,这多冒昧啊。
靳越默不作声,拆了双新拖鞋扔到她脚边,灰色的。
迟逢把脚塞进去,鞋子大得像条船。
是男款。
她抿了抿唇,想跟着靳越走进去。
靳越却突然回头,倏然贴近,迟逢惊了一下,抬眼看他,瞧着他鼻梁上那颗痣。
鼻端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靳越抬手带上了门,莫名笑了下:“你怕什么,我就关个门。
“没……………你学会做饭了?”迟逢边跟他往里走着,边没话找话。
靳越挺不屑:“我学什么………………”
边说着,他边打开保温箱,一盘一盘往外端着菜,“阿姨做的。”
刚他在路上的时候阿姨还没走,他临时打电话让阿姨加了两个菜。
迟逢以往惯是不喜欢吃碳水,米饭每次都只吃一点点,猫一样。
阿姨做的量足够他们俩吃了。
迟逢“哦”了声,心想也是,他惯来金贵,会做饭才是怪了。
她眼看着他一样一样往出拿东西,觉得局促,但毕竟是他家,她不好乱动,也不知道要帮什么。
靳越视线扫了流理台一眼,跟她说:“坐着等会儿。”
迟逢依言坐下。
靳越把菜全挪到她面前,又转身去拿小碗盛饭。
他用勺子盛了两勺,随后转头,把碗一偏给她看,问她:“这点够吗?”
迟逢点头:“够。”
他盛好两碗饭端过来,又往迟逢手里塞了双筷子。
两人安静吃了一顿饭。
迟逢其实对这场景很陌生。
以前两人谈恋爱的时候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少,但基本每次都是在外面饭店或者学校食堂。
像这样在私密空间,安安静静吃着家常菜,几乎是第一次。
吃完饭,迟逢起身要去收碗,越抓住她胳膊:“别瞎忙活,休息会儿。”
迟逢瞧了他一眼,“不洗会有味儿。”
“阿姨会来洗,你着什么急。”
迟逢拗不过他,于是,就这么站在旁边,瞧着他慢吞吞把碗筷都收到洗碗池里,随后仔仔细细洗手。
迟逢有些恍惚,脑子胡乱想着事情,直到水声停止。
迟逢转头,恰好对上他视线。
“坐会儿。”
迟逢点头,她没打算立刻走,吃完就走,像什么话。
客厅摆着纯黑色的沙发,前面一张地毯,迟逢踩上去,坐上沙发。
靳越没坐她旁边,反而往侧边过去,他弯腰从茶几上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随后坐到懒人沙发上。
“看什么?”他记得迟逢以前爱看古偶,对着电视摁了几下,又有些摸不准。
“随便。”迟逢没心思看电视,靳越看出来她没心情,于是调了中央一台。
电视里正在新闻联播。
“阿姨最近怎么样?”
迟逢犹豫了下,答:“挺好的。”
靳越笑了下,又问:“她还喜欢打麻将吗?”
迟逢摇头:“不了,现在听都听不得。”
“你不回去吃饭也没跟她说?”
迟逢深吸一口气,看向越,小声说??
“她没跟我住一块,在疗养院住着呢。
靳越闻言,拧眉,刚张嘴,还想再问,却被迟逢打断。
“靳越,别问了……………行么?”
迟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红了眼眶。
或许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对自己好,又或许,最近发生的事一桩一件都是她难以承受的。
她只觉得很累,很想停下来什么也不做。
可又不敢停,拼命想用无数的事情让自己更忙一些。
懒到什么也不想做本就是抑郁症的前兆预警。
她害怕自己再次发病,也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靳越坐姿很懒,攥着遥控器在手中转来转去,动作随意得要命,但表情却并不是??
他脸臭得要命。
他像没听见迟逢那句话那样,垂着眼突然笑了一声,带点戏谑与自嘲:“当初说不想让我管,说有人管你......”
“你倒是说说,蒋奕川干什么去了?你喝醉了他人在哪,现在你吓成这样,他人又在哪?“
迟逢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缓了两秒,她回过去,声音很小,却夹枪带棒:“不用你管我,你管好你的小师妹就行。
靳越似是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谁。
“什么狗屁小师妹,再说了,谁管你了,”他顿了顿,接着说,“你是方柏林的员工,我有义务帮他看好你。”
迟逢别别扭扭道:“他可没交代你看好我。”
靳越哼笑一声,“这会儿你倒脑子转得挺快。”
迟逢深吸一口气,早知道他是什么脾气,傲娇又嘴硬,于是不跟他计较,跟他说:“谢谢你带我来吃饭,我好多了,先走了。”
“你好什么?”她的伪装一点也不精心,他直接戳穿,“眼睛都红了,想躲哪去?”
迟逢最后没走,也没哭。
她看着电视,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似乎很久都没睡过那么沉的一觉。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深色被套,屋里没什么居住痕迹,估摸着是客房。
而她,显然是被靳越抱进来的。
她坐在床上愣了半天。
在想,自己睡觉的样子丑不丑?最近吃挺多的,会不会很重?
又在回忆,以前靳越有没有这么抱过她………………
两人以前相处的环境似乎除了学校就是街上,他本就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私密的动作,向来对她都是得体的。
只有偶尔来她家找她玩时,借口进房间拿东西那短暂的三五分钟。
才会把她摁进怀里,一个劲亲她。
她想不起来公主抱的时刻,那应该就是没有。
结果分手后,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
睡意全都消失,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堪堪五点半。
她轻手轻脚起身,关了床头灯,打着手机手电筒往出走。
没成想,刚走了几步,发现外头廊灯亮着。
靳越抬着一杯水站在电视旁,穿着身舒服的深色睡衣,正偏头看着偷感很足,正悄摸着往出走的迟逢。
他眉一挑,问她:“偷什么了?半夜就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