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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长诀望向对面,刚才对方眼中的慌乱已经不见了,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从凌河到托养所,面前人一直礼貌,温吞,毫无攻击性,现在却突然变得咄咄逼人。钟长诀倒觉得有点意思:“你知道你说话越来越不像男妓了吗?”
“你知道你说话越来越职业歧视了吗?”
“我现在按下按钮也不晚。”
祁染微不可见地把手往浴衣里缩了缩,目光却没有退避。窗外传来几声微弱的车笛,远处教堂的钟声荡荡悠悠。已经十点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见过?”他直视着钟长诀。
“什么?”
“你说我们见过,在哪里?什么时候?我们做了什么?”祁染动了动手腕,那里因为血流不畅,已经开始僵硬了,“给我一点线索,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罗拉米亚,”钟长诀说,“我们在山顶见过。”
“我没去过这个地方,”祁染说,“你可以查我的购票记录,客机、轻轨、自动车。你不是早就拿到我的档案了吗?”
钟长诀的目光沉了下来。
“我们没见过,还有,我就是祁染,”他说,“我的长相,我的指纹都证明我是,说我伪造身份的只有你。将军,你不觉得你认错人的可能性更高吗?还是说,你能拿出什么证据?”
钟长诀没有回答。他的凭据就是一个梦,说出来未免可笑。
“将军,”祁染盯着他,“你就凭着臆想,来反驳档案处铁板钉钉的记录,我们可是生活在法治社会。”
“记录是可以造假的。科技越发达,利用科技的手段也越多。开战以来,身份窃取的行业可是越来越景气了。”
“身份窃取是重罪,刑期十五年往上,”祁染说,“我没钱,也没资源去冒名顶替。”
“谁知道你之前有没有资源?”钟长诀说,“就算有,能让你冒着风险更换身份,东躲西藏,肯定是不小的麻烦。如果你有顾虑,告诉我,我能帮你解决这些麻烦,我能保护你。”
听到这个词,祁染扯了扯嘴角。
“不可能的事,”他说,“不要说出来骗我。”
钟长诀因为这指控皱了皱眉:“小心说话。”
祁染抿紧嘴,直视着他:“你为什么毁掉自己的终端?”
钟长诀静默了一瞬。
“毁掉我的终端,让我泡在水里,我还能理解——因为你想审问我,怕我身上藏了设备,”祁染看着他,“可你为什么连自己的终端也要毁掉?”
他戳中了核心,钟长诀想着,心里一动。这人跟自己想的一样不简单,可他到底是谁?
大脑翻搅着,在混沌中胡乱摸索,这种知道答案存在、却无迹可寻的绝望,让人发狂。
“有人在窃听你吗?”祁染继续追问,“有能力窃听军队指挥官的,整个联邦只有一个人。你毁掉终端,就是要避开他,和我交谈。既然你都拿他没办法,又怎么保护我?”
钟长诀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足以掰断椽木的力道沿着骨缝传进来。“所以你承认了?承认自己有需要保护的秘密?”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有基本的推理能力,”祁染试图抽出手,当然是徒劳无功,“别再用些立不住的借口来诈我。你认定我不是祁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钟长诀双手按在扶手上,冷冷地俯视着他,两人的脸相隔不过几厘米。隔着薄薄的夜幕,祁染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时,敲门声猛地响起。
作者有话说:
祁染:作为本文唯一一个知道事件全貌的角色,我怎么这么惨?
第10章偶遇
祁染的目光钉在门上,钟长诀的手倏地抽离了。
整洁的敲门声又响了两下,传来一句:“将军。”
是熟悉的声音。钟长诀犹豫了一瞬,站起身往门边走,边走边解开军装的扣子。到刚才为止,他的空军制服还严丝合缝地扣到脖颈,往门边走了几步,就大敞开来,露出雕刻般的肌肉线条。
他打开门,传令官紧张地朝他敬了个礼,瞥见他精壮的麦色胸膛,神色矫枉过正地严肃起来。
“抱歉打扰了,”他说,“我联系不上您,只好查了专车的定位,又联系了宾馆调监控。”
钟长诀看了一眼传令官手上的终端,距离他进入宾馆,仅仅隔了不到两个小时。加上驱车到来的时间,传令官肯定是在他失联没多久就赶来了。“什么事?”
“空降师有一批喷气式背包出了问题,作战计划可能要调整,”传令官边说边悄悄地望了眼房间内部,但门正对的是浴室,挡住了里面的视野,“情况紧急……”
“明白了,我马上过去。”钟长诀说着退回房内,开始关门。
“您的终端怎么了?”传令官问。
钟长诀毫无滞涩地关上门,留了一句:“淋浴毁掉了,先回基地,之后再说。”
他抛下传令官精彩纷呈的脸色,走到床边,忽然怔住了。
窗户大开,窗帘挥动着,拂过空无一人的木椅。手铐仍然留在扶手上,银色金属反射着街灯的微光,闪烁着,仿佛在嘲笑他的失误。
他走近椅子,拾起手铐,两个圆环已经松开了,像是出了短路之类的故障。
他返身进入浴室,捞起沉在水底的两个终端,拿起门口的包。出门前,他最后回头望了眼窗外。
大楼背面的阴影里,祁染正颤抖着裹紧身上的浴衣。他运气好,房间正对着消防梯,很轻松就沿着墙壁爬了下来。
问题是之后。
他丢了行李,身无分文,甚至没有鞋子,全部家当就是身上这件浴袍。他望了望楼上的灯光,咬牙往小巷深处跑去。
他从一条小巷钻到另一条小巷,跑到肺部不堪重负,腿脚像坠了铅一样抬不起来,才停下。他屏息细听,后面似乎没有追兵,也许是钟长诀有急事先走了?
就算真是这样,他也不敢回去,万一有人在那里等着呢?
他用手捂住胸口,坐在地上,仰头靠着砖墙。这时脚底的疼痛才丝丝缕缕传上来。他没有穿鞋跑了这么久,中途还绊倒了一次,脚上肯定划破了。小巷灯光很暗,他看不清伤口,只摸到湿漉漉一片,也不知道是血还是脏水。
绊倒他的是一处正在施工的下水道,从地面掘了半米深的土坑,一直挖到露出老旧的铸铁管道。没放标识,他一下就跌了进去。管道似乎是裂了缝还没修好,土坑里积着水,半边浴袍全湿了,更难忍受的是还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祁染闭上眼睛,经过前半夜的冲击,他已经精疲力竭,但他不能一直坐在这里。伤口需要处理,还有衣服……
可他身无分文,加上这幅尊容,恐怕也很难说服谁借给他一些钱急用。
夜色沉沉,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