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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净的脸。他嗫嚅着说了句话,声音太小,霍尔不得不弯腰贴近。
“先救孩子。”那人说。
是萨沃通用语。他不是克尼亚人。
霍尔转回头,朝那人身下望去。他撑着地,胸膛和手臂隔出一个安全的空间。在那里,一个婴儿惊惧地睁着眼睛。
霍尔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伸出手,小心地把婴儿从他身下挪出来,检查生命体征。大概是他倒地时护住了孩子,看上去没有受伤。
霍尔把孩子轻轻放到一旁平整的石块上,动手抬起那人身上的横木。清出一条可以让人出来的通道后,他问那人有没有受伤。
“还好……”低低的声音传来。
霍尔伸出手,在那人胸上和背上摸了摸,脊椎和肋骨并没有折断,真是万幸。
“腿有被压住吗?”他问。
那人摇了摇头。
“我拉你出来。”霍尔说着将手伸到那人肋下,往外一拽。
瞬间,那人的左臂从肩膀脱落下来,随之发出一声痛呼。
霍尔既惊且惧,不是说没有受伤吗?
再仔细一看,左臂的切口断面完整,虽然颜色和皮肤相近,但摸起来有细微的差别,似乎是人造皮肤。截面上,肌电传感器的金属元件清晰可见。
原来是假肢。大概是倒塌时受到撞击,脱落了。
他把那人拖了出来,对方眼睛紧闭,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看来,对方装的是传导性假肢,和残肢有肌肉连接,猛然扯断,带来的痛感不下于真断臂。他打开挂在腰上的军备包,取出纱布,将流血的断面包裹起来。
霍尔跪坐在地上,把他揽在怀里,高声叫了几句,他才缓缓醒转。一醒来,整张脸就因为剧痛皱成一团。和痛觉奋战几秒,他意识到左边空荡荡的,眼睛猛然睁大。
“胳膊……”怀里的人仓皇四望,“我的胳膊……”
“还压在底下。”霍尔说。
那人摇摇头,挣扎着起来,似乎是想把假肢取回来。
霍尔本想阻拦——经过这么一撞,假肢也许已经坏了——但转念一想,战争开始后,残障人士指数级上升,假肢的价格也一路飙升,供不应求,军官有时都未必能买到,更别说普通人。如果手头有,还是保住为好。
他按住怀里的人:“别动,我去。”
那人眨了眨眼,脸稍微舒展了一些。霍尔把他的头搁在砖块上,回到废墟旁,用手清理假肢旁的障碍物。顾念着还要用,他捧出来时,像抱着真正的肢体一样小心翼翼。
回到那人身旁,霍尔发现他又晕了过去,纱布上渗着血。霍尔叫了几声,没有回应。
他沉思两秒,把军装外套脱了下来,包住婴儿,用绑带打了个结背在身后。然后,他把假肢放进那人怀里,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那人伸出手抱住它。
霍尔掂了掂背上的孩子,确保稳妥后,把那人抱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政府大楼。附近医院空间紧缺,只够军队伤员使用,于是第四军团将大楼的一到五层改成了临时的医疗中心。他把两个人在三楼放下——那里是当地居民治疗的地方。他大略和医生说了说情况,然后走到顶层,从挎包里取出中继器,放在信号发射塔上,开始安装。轰炸破坏了通信基础设施,蓝港的指挥中心与空军前线有短暂的通信不良。这座大楼位于市中心,地势较高,视野开阔,通信覆盖面广。他跨过城市废墟,就是为了在这里安装通信中继器,增强信号传输。
他是新调来105师的,这种苦活自然交给他做。
想到新的战友和上司,他皱了皱眉,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背包里的仪器忽然喀拉一声,他猛然惊醒,从困顿中回过神。
他是军人。任务就是任务。
他用便携式测量仪确认了一下信号强度,用钻孔工具将中继器安装在选定位置。伸手测试了一下,确认牢固后,他将天线安装在中继器上,慢慢调整方向,同时打开了终端通讯。
电流发出轻微的嘈杂声,逐渐减弱,最后汇成稳定的滴声。
霍尔叹了口气,将通信线缆连接到中继器和天线之间,用防水胶带固定好,将安装记录和测试结果记录下来,发给远方的指挥室。
收到回复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站起身,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大楼有备用电源,因而电梯还照常运作着。他从顶楼下来时,犹豫了两秒,按下了三层的按钮。
刚出电梯门,他几乎撞到了抬着担架的当地居民。原本的办公室和会议室被改造成手术室,墙上贴满了消毒塑料布,从门口走过,能看到隐约的灯光。走廊里,伤员们或坐或躺,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血腥味。他刚想问送来的两个人如何了,就看到左边的青年。
如果不是怀里抱着假肢,霍尔几乎认不出这是救出的那个人。脸上的灰泥擦净了,露出白净的皮肤。大而有神的眼睛,在周围的脏污映衬下,清亮得动人心魄。他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不止因为稚嫩的五官,也因为脱力和疲惫压不住的朝气。
他的袖口垂落着,显然医生还没来得及处理,这里有太多比他紧急的伤员。
也许是习惯了痛,他虽然冒着汗,神智却是清醒的。
“你还好吗?”霍尔问。
青年抬起头,明亮的黑色瞳仁望向他,像是认出他了:“谢谢。”
霍尔摆摆手,然后问出了他困惑已久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年说的是萨沃通用语,外形也像是东元人,应该是霍尔的同胞。军队显然不会接受没有左臂的人,所以他不是士兵,而联邦外派到克尼亚的侨民,在过去几年都回国了。
“我是SUN的战地记者。”青年说。
霍尔深吸一口气:“SUN让残障人士来前线?”
青年蹙起眉:“你不太了解假肢技术的发展,触觉反馈系统已经很先进了,我们可以做很多精细的动作,比如剪指甲,打活结,甚至能当运动员。”
“我对假肢很了解。就算不影响活动,也不能这么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一个残障人士做战地记者,已经够离谱的了,居然还去倒塌的废墟里救人?
霍尔看着他,忽然有种熟悉的既视感。“等等,”霍尔仔细观察他的脸,“我是不是在哪个节目里看见过你?”
大概是不常被人认出来,青年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晚间新闻的政治记者,有时候会出镜。我是上个月才被调来西线的。”
即使在官媒式微的新媒体时代,晚间新闻也是国内最知名的电视节目。从政治记者到战地记者,听起来像是一次发配。“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青年抿了抿嘴,这个稚气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