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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染感到无计可施。如果钟长诀仍在山林中,身上没有任何通讯仪器,那谁都无法联系他。
祁染叹了口气,关闭终端,在街道上茫然徘徊了一阵,忽然闪出一个念头。
如果钟长诀回去了……
回去?
祁染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考虑这个选项。他对那个身份如此深恶痛绝,应该摆脱它的束缚,永远不再和它扯上任何关系的,但是……
祁染犹豫良久,咬了咬牙,点开屏幕,播出那个号码——钟长诀私人终端的号码。
提示音响起,电话居然接通了!
钟长诀在上飞机前毁掉了终端,这个号码应该无法接听才对,既然能打通,说明……
说明他真的回去了。
他拾回上将的身份,找回原来的号码,继续从前的生活,仿佛那一次夜逃只是一场插曲。
他是人造的神像,是被人推搡着坐上神坛的,可当他有机会走下时,他却回去了。
回到把他塑造出来的、各怀鬼胎的权贵中间。而这一次,他清清楚楚知道,他们只是把他当成替代品,当成趁手的工具。
祁染的心脏又抽痛起来。
提示音一直响着,却一直没有人接。或许是他在忙,或许是他不想接——他的联系人只限于有名有姓的那几个,任何陌生号码,都应该是祁染的。
提示音结束,转入语音信箱。
祁染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30秒时间快到了,才猛地说了一句:“是我……我平安到了里兰,就跟你说一声……”
话音在这里掐断了。祁染听着连续的滴声,有些丧气。这也是句废话,自己平不平安,如果他想知道,自然能打听到,如果不想知道,打这个电话又有什么用?
关掉终端,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望着对面橱窗反射的阳光,忽然感到晕眩。
钟长诀是迷失路途的游子,他又何尝不是?
他套着祁染的壳子,却装着江念晚的过去。
他既不是工程师,也不是风俗从业者,既不能沿袭江念晚的人生,也不能成为祁染。
他又能到哪里去?
终端短暂震动,他拿出来一看,钟长诀的号码向自己发了一条消息,很短,只有一个字:
好。
祁染望着这个字,浮出一丝苦笑。钟长诀发了这条消息,一是让自己知道,这个号码确实在用,他选择了回去,二是表明收到了消息,让自己安心。
然而,钟长诀既没有让他回去工作,也没有问他打算去哪里。
很明显,对方并不想见他。
他抬起头,阳光仍然明媚地照耀大地,他仍然孤身一人。
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往下走,走到一个地铁站,又茫然地坐了上去。站台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不知不觉到了终点站。
他走出站台,这里已是城市边缘,行人比城中稀少许多。
他抬起头,忽然感到眼前的街道有些熟悉。街角的显示屏上,是一张宣传海报,政府正在加强对军队遗孤的抚恤,兴建托养所。
他想,这大概是冥冥中的指引。除了这里,他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一个孤独的人应当与其他孤独的人在一起。
他往前走去,走向彩虹之家。
作者有话说:
破镜不会持续很久的,大概再过三章左右,他们就相聚了!(虽然不会马上甜)
第60章许愿
这一年里,彩虹之家变了许多,主屋翻新了,院子里也增添了许多设施。
所长身亡后,出庭作证的护理员辞了职,人手紧缺,祁染很容易就留了下来。他帮着购置物资,记录账目,偶尔也辅导孩子们的功课。
小孩子的记性最好,对他短暂的两天滞留,还有印象。
他很快融入了他们。
在彩虹之家安顿下来的那个晚上,祁染拿出终端,点开那个熟悉的号码。
消息仍然停在那个字:好。
他犹豫了很久,发了一条:我回到了托养所。
发之前,他为自己找了充分的理由。钟长诀回了他的消息,说明对他还有关心。即使不想见他,至少回应了他。
那么,他应该给对方报个平安,让对方知道他有去处,接下来也会好好生活,免得对方担心。
信息一发出去,他又觉得可笑。对着那一个字延伸揣测,胡思乱想,他也变成了那种用蛛丝马迹证明对方还有感情的痴汉。
他把终端放在枕头旁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沉默的夜晚,一点震动都清晰可闻,但枕边只是寂静。
对面一直没有回复。
编辑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没有回音也没关系。
可这预测真的变成事实,他又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当他出门购买物资时,甚至观察四周,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影——万一钟长诀派人来看他过得好不好呢?
这念头闪过脑海的一瞬间,他差点把手里的箱子摔在地上。他肯定是魔障了。
也许是他习惯了。习惯了005自觉主动的关心。只要他存在,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是否记得,005永远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又看了眼终端,仍然没有回音。
或许这目光再也回不来了。
托养所最大的孩子阿斯特走过来,把箱子接过去,怕他摔坏了珍贵的物资。祁染道谢,阿斯特没有理他,转身就走了。
他来这些天,其他孩子都相处得融洽,只有阿斯特一直沉着脸,至今没跟他说过话。
“这孩子脾气有点怪,”新所长说,“但心地是好的。”
因为年纪最大,阿斯特时常帮着干活,清扫、搬运,带着小孩子玩耍。祁染觉得他很辛苦,就给他买了双新鞋。
他盯着鞋盒看了半晌,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为什么?”
“看你每天都出门跑步,”祁染说,“我以为你喜欢运动。”
“我不是问为什么买鞋,”阿斯特说,“我是问你为什么回来。”
祁染怔了怔。他回到这里有太多原因,还牵扯到国家机密,没法跟孩子说。
“你们大人都是这样,”阿斯特说,“来了就走。”
祁染沉默下来。大概是觉得他不会久留,才不跟他说话吧。不培养感情,就不会失望。
阿斯特看他不会答,认为他是默认了,语气里露出带着落寞的嘲讽:“也是,我没有可去的地方了,才把这里当成家,你们有家,当然会走。就像那些有父母的,父母回来了,他们也会马上离开。”
这句话,祁染立刻接下了。“不,我跟你一样。”
阿斯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我没有家,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祁染苦涩地笑了笑,“我也只有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