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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病床上,感受着四肢肌肉的酸软无力,冲着窗户外面一看就是一整天。低烧时刻伴随着他,哪怕用尽了方法,也只能扬汤止沸。
他感觉应羡的生命力就像沙漏,他只能眼睁睁地任它流逝而去,如枯草一般逐渐衰败。
在喻凛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其实是没有过“死亡”的概念的。或许在第二个世界里,萧景珂的死给了他那么一点触动,在曾经平静无波的情绪里搅弄起一番风浪,但又随着宁景和的出现很快消失殆尽。
可是现在,却完全不同。他离生命的消逝这样近,从某天喉间莫名其妙地漫上了腥咸的铁锈味,喻凛呕出第一口血开始,他就再也无法忽视早就在心底滋长出的恐惧。
“死亡”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这具身体终将化为尘土,意识或陷入深渊,困囿于未知的永恒黑暗,或脱走泥浆,归于幻想中的天穹之上。意味着他与这个世界再没有了联系,在流逝的时间里,与他有关的人都会慢慢将他遗忘。
害怕、不舍、不甘,喻凛不知道这是不是应羡留在这具身体的情感作祟,他只知道在这么一瞬间,他们其实都不想死。
即使喻凛还会有下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死亡,也不过是他旅途中微不足道的一站。
他盯着头顶上惨白的天花板,热意的蒸腾下,眼前的一切都在打转,甚至生出了一片一片漩涡似的光斑。
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死前特有的景象。
但是喻凛恍惚想起,从前好像有过一个女人,在他耳边似笑非笑地说过一句话。
她说:“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就像水消失在水中[注1]。在你漫长的人生里,你会面临许多人的离世,我希望你不会像这样无动于衷。”
“……唔。”手臂上的被子被人掀起,喻凛从天花板上收回视线,迟钝地转向床边。
林柏野轻轻地抬起他的手臂,像是在捧着一块易碎的瓷器。冒着水气的温热毛巾搭上手背的青紫,不轻不重地向外揉开。
喻凛耷拉着眼皮,轻飘飘地一扫,连他都觉得自己的手臂瘦得有些丑陋,皮包骨头,像嶙峋的枯枝。
“想吃肉。”
事实上,今天中午林柏野给他做的瘦肉粥,他刚尝到瘦肉沫就吐了。
林柏野擦拭上他的胳膊,“嗯”了一声,说道:“晚上做。”
喻凛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但没有多久,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眼角的笑纹瞬间消失。
他幽幽地说道:“我昨晚做了个梦。”
林柏野问:“什么?”
“我梦到我死了没多久,你就把我忘了,然后和别人在一起了。”
擦拭的动作一顿,林柏野撩起眼皮注视着他的脸,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想过说你不会死,你不要想太多,可没人会比喻凛更清楚他自己的身体虚弱到了什么程度,这种安慰不过是旁人的自欺欺人罢了。
半晌以后,林柏野说道:“我不会。”
“不会什么?”喻凛追问。
“不会忘了你,也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喻凛声音绵软:“你最好是,不要骗我。”
过了一会,他又开口说道:“林柏野,我有点害怕。”
林柏野的眼波闪烁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会,说:“……别怕,我在这。”
突然,喻凛的手缓缓抬起,烧得热腾腾的掌心贴上他的脸,牵引着他低下头来。
喻凛其实没用多大的力,这样的身体,他连抬手都要耗费掉大半的体力。但是林柏野仿佛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喻凛的手指轻轻一勾,他就顺从地俯下身来。
喻凛仰起脖子,在林柏野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指腹在脸颊上温柔地抹开,喻凛笑着说道:“别哭啊,我们会再见面的。”
……
现实世界。
陆行知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望向旁边显示器上的监控数据——喻凛的精神力虽然还在混乱地上下波动,但峰值都保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没有出现之前的紧急情况。
顾云深泡好了茶,十分不讲究地装在一个搪瓷罐里,递了过来。
陆行知嫌弃地瞥了一眼,大概是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用这种地球时期的老古董,但还是接过罐子,抿了一口。
“有必要这么做吗?”他问道,“时间虽然紧,是不是有点太逼迫他了?”
顾云深扯着嘴角笑了笑,心里却在骂着也不知道是谁逼迫谁,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和陆鹤川认为,他需要先畏惧死亡,才会珍惜生命,不然就算我们最终把他救下来了,也没有意义。”
陆行知反驳道:“可他已经经历过一场死亡。”
“但那是生为人形兵器的死。我们曾经分析过他的行动逻辑,喻凛不知苦痛,不畏生死,所以每场战役他都像设定好的程序,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透支性命也无所谓。”顾云深望向喻凛波动的七情面板,在濒死的那一刻,悲与惧连带着他混乱的精神力一同达到了顶峰,“但现在活着的是人,不是吗?”
陆行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随后他把目光挪向躺在床上的喻凛,隐约看见一滴眼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溢出,迅速滑过颧骨,消失不见。
“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陆鹤川为什么会对他这么上心,后来调查过,似乎是那年我们和帝国休战,德雷斯中将把他带去了第一军校,他在那里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还参与了各学院的实地试炼。”陆行知顿了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与陆鹤川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桃花眼都染上了温暖的弧度,“陆鹤川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是桃花绝缘体,没想到最后竟然被……这么一个人随便勾引一下就找不着家。虽然说出来有点丢我这个做爹的脸,但我勉强也能够理解。但你又是为什么,继承顾明绪的遗愿吗?”
顾云深其实不太有跟同事他爹讨论情感故事和过往精力的兴趣。但眼前的毕竟也算他和陆鹤川的一大金主,只能耐着性子笑呵呵地说道:“继承姑姑的遗愿是其一,但也有别的原因,毕竟您一看我就知道,我可不是那种因为亲人托付就会赴汤蹈火的那种人,没那么伟大。”
陆行知挑眉:“哦?”
顾云深笑笑,吊儿郎当地说:“您就当我是为了出名吧,这事要是办成了,谁再提起我拒绝云岭研究院这事,我得夸我一句眼光卓绝、天纵奇才?”
陆行知听出他没有正面回答,却还是附和地说道:“你很厉害,像你姑姑。”
“那还是差了那么一点。”顾云深望向喻凛靠窗那侧的手背,塑料吊针里的液体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纤细的血管,“修复情绪的用药,很大一部分都来自我